《高骊山和小衣庄》
---永难忘却的记忆(第一段1966年)
高骊山和小衣庄在我们这个群体里，有着特殊的象征，它意味着父辈的战斗生涯，意味着一支英雄的部队，意味着我们那特殊的少年时代。
岁月尽管巳走过了45年，但只要对小时候的玩伴提起高骊山和小衣庄时大家都会“会心的一笑”，其中每个人都有自己心目中的高骊山和小衣庄印象。好吧，谈谈我的高骊山小衣庄印象。
在高骊山东面山脚下的243公路旁有一个全国闻名的地方，韦岗镇。1938年6月17日，新四军先遣支队在粟裕指挥下，在韦岗伏击并全歼日寇车队，取得了韦岗战斗的胜利。陈毅曾挥毫作诗《卫岗初战》：“弯弓射日到江南，终夜喧呼敌胆寒。镇江城下初遭遇，脱手斩得小楼兰。”粟裕也写诗纪念这场处女战：“新编第四军，先遣出江南，韦岗斩土井，处女凯歌还。”
据《丹徒县地名录》中记载：高骊山，位于丹徒区石马镇船山村东侧，亦名句骊山，海拔425.7米，为宁镇山脉东部高峰。山脊浑圆，顶部被侧形成峭壁。多灌丛，山下有仑山水库。高骊山长约4.5公里，东北起于韦岗镇东家庄，西南止于仑山水库边小茅山，大部都在句容境内。
高骊山的传说也是很美丽的。据史料记载：太平寰宇记梁武帝御驾东行记云，自覆船山、酒罂山南。次高骊山名山志云，昔高骊国女来此，东海神乘船，致酒醴聘之，女不肯。海神拨船覆酒，流入曲阿，故曲阿酒美。有搜神记云，诸葛恪为丹阳尹，出猎于骊山之间，小儿众慕之。诸参佐问之此事，在百泽图曰两山之间，其精如小儿，曰系襄众服其博识（按形如小儿者土精也，见者益寿）。一名句骊山，通典丹徒有句骊山，山下有仙人洞，深可二丈，有天然石、案石、基石。东有大小绣球。
一九五四年，在陆军第二十七军抗美援朝班师回国在上海松江驻扎一年后，其所属八十一师师部在高骊山南侧山坡下的小衣庄旁进行了营建，同时炮团在石头岗，241，242，243团及坦克团分别在周围和仑山水库边兴建了营房。从此二十七军八一师在此驻扎至一九六九年十一月北上。结束了十五年的驻屯史。
我们的故事就发生在这十五年的最后几年里。它将成为我们永远而美好的记忆。我的小衣庄生活是从一九六六年暑期前开始的，当时五年级还没结束，文化大革命正席卷全国，学校停课闹革命，大辩论，大字报，大游行，大批判。红卫兵破四旧闹腾的正欢。部队家属中有些因在市里工作和安家。基本不住营房。我们就属于这种类型。我们这些半大不小的孩子还没能力去大串联，家里怕我们不上学出去乱窜惹事，干脆把我们从城里送到这远在山区的部队避一避。出于同样的境况和原因，很多小伙伴分别从南京，无锡，镇江被送到了这里。
领着我和妹妹去小衣庄的是一位瘦高个黄干事，一天下午我们坐上了无锡去镇江的火车。当时沪宁线火车班次不多，且大多是站站都停的慢车。什么洛社，石塘湾，戚墅堰，奔牛，三山，高资，六摆渡等等不下十几个小站。在火车上，黄干事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他居然听的懂广东话，不断的和几个老广对话。几乎是每字都懂，他说自己曾随部打到广东，并驻扎过二年云云。我猜想他肯定原来不是九纵的。一个山东人具此语言能力真不简单。
火车上坐在我们对过的正巧有一对小姐弟，姐姐五年级，弟弟才七岁。上海市人。姐姐头发天然卷曲，扎一小辩，面容秀丽，衣着洋气，说话大方得体。银铃般脆中带嗲的上海普通话还挺好听的。处处护着小弟弟。一看有解放军，就向黄干事打听去镇江某部队怎么走，原来她哥哥在八一师某团当兵。这次暑假去部队探亲玩。黄干事说火车到镇江时天就黑了，你们还是跟我们一起住师部招待所吧。火车慢悠悠晃荡了三个多小时才到镇江。
师招待所离火车站不远，是一座老式江南风格木楼，我们住一晚后早上七点就被叫醒，和上海小姐弟一起在大市口乘上了长途公共汽车往小衣庄进发，车上坐满镇江句容本地的父老乡亲。那时的长途汽车非常破旧，车头是那种外伸的解放牌卡车车头造型。和城里的公交车外型相差十年水平。是50年代常见的式样。满车的鸡鸭竹筐蔬莱蓝子大包袱等，车顶上堆起高高的木桶竹椅粮食麻袋，还用一张大网罩着非常壮观，镇江话巳不是吴侬软语，带有浓厚的苏北口音。长途车约爬行了半个多小时才到石头岗炮团，又过三十分钟才到韦岗，当时还没有建韦岗纪念碑，只见窗外高骊山巍峨壮丽的的身影耸立在我们眼前，上海小姐弟惊讶兴奋的拍起手来。问其何故？原来她们从未见过大山，这也难怪，大都市的孩子没见过山再正常不过了。在路上这车至少趴窝二次以上。司机熟练的掀开引擎盖捣估几下再用手柄费力起动。有时还要车上人下来推发动。好在人们都习已为常。挺不容易的才到了小衣庄。下车后步行一里多地来到营房的东大门，黄干事忙着打电话安排上海小姐弟在传达室等哥哥来接或是有军人去团部时捎带去。反正大白天正晌午的只有六七里地。也不会有危险，我们就此分手。
今天经过小衣庄的243国道和沪宁高速公路早已宽阔无比，镇江的城市发展也向外延不断扩大，市内公交22路已直达小衣庄边之东昌镇。15分钟一班，至于其它路过的营运车次不计其数，这一带已成为红色旅游区域，要是自驾车最多也就20分钟吧。早己不是当年那个封闲的人烟稀少的山区小镇小村了。
这是我第一次踏进八一师的营区。与军部大院相比，这个营区比较空旷，占地面积极大。里面有规律的，错落有致的点缀着一排排青砖灰瓦的苏式建筑群，如果以小衣庄的东大门为基准，划一条东西直线，将营区分为南北二部，那么北部约占三分之二地盘。北部地形从这条线开始缓缓向右向上形成约15至20度斜坡，并与高骊山相接(人们常说小衣庄营房在高骊山脚下)。左侧则为南部营区。比北部小，却又属于平原地带。
进入东大门是一条很宽但又很短的大路，沿这条路前行约70米就到了十字路口。十字路口中心耸立着有二层楼高的水泥四面体巨幅标语牌。巨幅标语牌朝东幅正对东大门，朝南幅正对南大门。朝北幅正对办公楼。朝西幅正对一条断头路，断头路长约50米，尽头是向右拐的小路了。十字路口应该是八一师的一个重要地标。可能以前是升旗的旗台吧。
沿十字路口向北拾阶而上的高台上是一幢座北朝南的二层简洁不大的办公楼。办公楼后面是师医院和警卫连等的驻地约七幢建筑群。隔着一大片菜地，在西北的地方又有八幢更大的长排建筑群，可能是师直属队驻地。沿十字路口向左拐是一条大路，前行约400米是南大门。
从东大门到十字路口再到南大门这70米乘400米的区域约28000平方米的地盘就是家属区和生活区了。这里有六幢二层家属楼。一号楼稍小。一号楼西侧门前有一条小路贯通营区东西。宽阔的大操场和硕大的礼堂座落在军营南半部正中，大操场西面是汽车库，马车库和其它仓库区。师部驻地西边约二里还有一个团驻地。营区比师部略大。
243国道正好从东大门外一里处顺着营区围墙拐了个弯从南大门门前经过。并穿过西南方不远处的东昌镇，向南京方向逶延而去。当时的东昌镇是一个破旧的小镇。
小衣庄师部营区绿化很不错。道路二旁栽种的香樟十几年来早已绿树成荫，二边花坛的黄芽树剪修的平整舒缓，各种颜色的月季花开满枝头，争相斗艳。其它树木如桂花，广玉兰，桃树和各种花木果树虽不在花季但也郁郁葱葱。一号楼通向礼堂的小道上一长排高大的水泥棚架支起了一条长满紫滕的长廊。紧挨着的大池塘边上一排垂柳的枝条象辩子一样落在了水里，引得一群群川条小鱼纷纷啄食树叶。大片的菏花叶布满池塘，看不见了水面。荷叶中己窜出无数支含苞待放的莲包，有几支耐不住寂莫已经盛开。大树上的知了时断时起的叫声和池塘里此起彼伏的蛙呜打破了军营大院初夏的宁静。
在我的印象里有镇江来的杨家三兄弟子健，子勋(虹桥小学同学)，子东。有南京来的张家二兄弟战平，张林。还有南京的李卫兄妹。无锡来的李西华(女，虹桥小学同学)。除李卫兄妹外其它都是老熟人了，从小一块在军部大院长大。另外新结识的小伙伴还有从小在本地营房长大的刘家四兄妹，宁洲和宁浩，老二老四是女孩名字记不清了。
我们这些男孩自然形成了一个到处游逛的“小集体”。经常到东大门外左侧的池塘里游泳摸鱼，到营房西南方向的水库游泳，到礼堂旁的莲花池塘里摸耦捉鱼。(人人都有被莲径刺扎得哇哇乱叫的经历)。到营房大操场西南角的车库区旁的小坑塘里钓青蛙。那青鞋也够傻的，用根细绳捆个小石子一钓一个，前赴后继的。有时也去营区西北角几排破旧不住人的营房屋檐下掏麻雀，我记得不知谁说鸟窝里会有蛇。后来大家再也不去了。
一号楼北面有一片桃树林，果子正当其时，但我们居然没有去碰一下。现今想来也不能说不是一个奇迹。呵呵。
我们吃饭都是到机关大食堂，大食堂位置在通往南大门的大路右旁边，离南门已不远。食堂吃得怎么样如今己想不起来了。估计是不大好，否则怎么就没一点印象呢？
我记忆中感觉很深的有几件事，-----。
一是那天有一只小猫跑进了一号楼西侧门前正对礼堂小路的过路暗沟里，我们几个用砖头将二边堵上，然后找树叶在上风洞口点火薰猫，过了半天没动静，打开砖头一看，小猫一冲而出，夺路而逃。胡子都冒烟了。现在想来真有点不忍，当时的教育还不像今天，没有爱护小动物以及人与动物和谐相处的观念。点着的树叶火不大，但浓烟不往洞里走却往天上飞，烟炷冲天，隔二里地都看得到。
第二件不能忘却的记忆是有一天刘宁浩神神秘秘的悄悄告诉我们这些外来户说：高骊山区有大批的狼，附近村庄和营房常有狼害，58年警卫连全体出动围剿基本没肃清，据说不知是哪个团在团部礼堂看完电影散场后，有一小孩睡着了没有走，结果被狠叼走了。后来大部队倾巢出动，满山遍野一直没找到，只找到一只鞋云云。听得我等毛骨耸然，背上只冒冷汗。从此看电影都记住不敢睡觉，并抱团提醒散场后互相拉扯一把。现在想来必是这小子在吓唬我们，哈哈。
第三件事是那天看见一位军人在十字路口标语牌画老人家像。我们都在旁边看他打格子配油彩。我们以为是军区下来的专业画家，但看其年龄虽不小却着战士服装。百思不得其解。听他自己说是从团里被借到师政治部宣传科帮助工作的，他画的又快又好。四面四幅也就十来天左右吧。我们虽然不懂油画，但从光线，投影，比例关系和色彩明暗等技巧运用，从这些绘画基础知识来粗看，确实不一般。和画报上的照片一模一样。当时社会上满大街都是老人家巨幅画像，大部分确实画得不太正规。后来天天去混熟了，才知道他竟是正牌上海美院毕业，师从我国著名教授。是其得意弟子。去年才下放来部队锻练。怪不得其作画的轻松程度和潇洒程度都令人吃惊。我们去家里摸烟来给他抽。一看是牡丹烟，还挺高兴的，给我们侃了很多世界名画和大家。国内的知名画家和作品等等，从他那儿我们听到了不少知识。他不无得意的讲：军区专职画家没什么了不起，有的并不是科班，整个华东地区画的好的在他眼里也不过那么几个人。转眼45年过去了，比一弹指都多了7年。果不其然，听子健兄讲，现在他可是上海的知名画家。
第四件事是住在二号楼里有一个男孩，长得很清秀，名字已记不起来，比我们小一点。他爸爸是卫生科长。会熬一种放了生姜和中药材的冰糖。他爸爸还专门为这种糖起了一个名字叫“高骊山”糖。印象中挺好吃的，其它家属楼的孩子也就只有他和我们这些外来户整天泡在一块玩。我们那时每天逼他从家里多顺点糖来饱口福。听子健兄讲，他现在在石家庄工作。可惜上次去石没有机会碰面。
第五件事是爬高骊山。俗话说不到长城非好汉，不到黄河心不死。那么不爬高骊山也就算不得小衣庄的庄民吧。呵呵。早就想爬山了，记得在一天下午，我们一行人终于向高骊山进发了，高骊山的行程，非常惊险，因为高骊山与我以前登过的其他山有所不同。其他的山，登上山顶之后，总会有一大块平坦的地方或狭长的平整地带。而高骊山上的每座山头几乎都是光光尖尖的石顶。山上到处都是裸露的“高骊山砂岩”，巨大的石块上面镶嵌着粒粒晶莹剔透的鹅卵石（注“高骊山砂岩”系中国著名地质学家朱森于1929年创立的地层名称）
高骊山也称单面山，山南面平缓徐徐向上，在到达二姑娘峰(顶峰)之前约最后80多米左右时，山势陡然形成一堵70度左右的“大墙”，大片的“高骊山页岩”，似刀削斧劈，几乎直立与顶峰成30度夹角，当我们沿着弯延的小道迂回奋立登顶时，最后这80多米根本没有路，只能在陡峭的的石壁缝中穿梭爬行，左攀右拉，最后历经千险才终于到达了顶峰。从峰顶北望，啊呀我的妈呀，脚下居然是百丈深渊，比南面这堵墙惊险何止百倍。我想要从北面登顶除非是中国登山队用专业器械才行。趴在这陡峭的绝壁顶上，心跳加速、双腿发抖。孩子毕竟胆小，在绝壁顶上爬着一探头就想着赶紧的回南边的石缝中去呆着。
这时天公偏不作美，刚才还好好的大太阳天说变就变，大片的鸟云由南向北朝山顶压来，巨大的黑影刹那间笼罩了整个山峰。狂风呼号，在山顶的乱石间形成恐怖的尖啸声。大家刚才还沉浸在征服的快感中一览众山小，发思古之幽情时，转眼想到的便是乘大风刚起还不猛时快快下山。别让大风给刮下那该死的百丈深渊。老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我们一行人打足十二分精神，互相搀扶，互相鼓励着。历经艰险终于下到了“大墙”下。直到这时大家才缓了一口大气。因为这里已经安全了。这时如注的大雨倾盆而下，翻江倒海。此时还能听到山顶上被风刮起的大石头滚落下来的隆隆声。没想到高骊山不算高也不算大。居然如此惊险。事后听人讲起高骊山最可怕的就是刮大风。在山顶特殊的尖顶地形中，人很难站住，古往今来不知多少人命丧黄泉。幸亏风起时我们己躲在南边的石缝里，不然即使是趴在尖顶上也难保不被吹下去。下山后我们一干人似落汤鸡一般，脸色煞白，居然让我们碰巧在暴风雨季节赶上了这次登山。又赶上了多年不遇的强风。又赶上了全是一帮孩子。太后怕了。事先也没问一下大人们。
高骊山给我的印象就是石头多、灌木多。山上的石头形状各异，在二姑娘峰的西侧，有一巨石突兀在悬崖边，形似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儿，面向仑山水库，千百年来好象一直在盼望等待着什么。
高骊山的暴风雨虽然厉害，但比它强大千万倍的政冶上的暴风雨已经降临神州大地。它涤荡着中国大地上每一个旯旯旮旮，任何地方包括边远偏僻的山区也躲避不了它的强大冲击力。现在仅仅只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阶段。后面到来的将是让任何人都无法想像的更大的
狂风骤雨。
1966年9月初，在营房里痛快淋漓的玩了三个月后，我们又陆陆续续离开了小衣庄回原来城市的小学去上课了。小伙伴们就此暂时分手。尽管小学当初也和中学大学一样被迫停课，但小学是闹不出什么革命的。随后部分小学又按时开学，直到1967年五月份因武斗的白热化，再也无法确保上课的情况下，终于再次停课直至1968年9月。
好了，我的《高骊山和小衣庄的记忆》第一段即1966年暑期部分草草写到这里。整整花了一下午的功夫，打字眼都花了。因最近事务繁多，无法静下心来慢慢的回顾和精心的描写。尽是些东拉西扯零碎片断的记忆，
等有空了再续下一篇，(第二段1967年)在文革武斗时期的小衣庄暑期记忆。回顾在当时特殊的年代，许多我们亲自经历过的甚至堪称惊险异常的珍贵历史，以及我们这些小伙伴们后来艰辛的磨难历程，以飧读者和朋友。
1966年10月在小衣庄八一师部办公楼前主席像旁的合影。
从右至左：刘参谋长，楊师长，孙副师长，于主任，左一不详。
《高骊山和小衣庄》(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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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6-5 09:17:03
发表于 2015-7-5 10:05: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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