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一年初,响应中央军委号召,我们曾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野营拉练经历,长长的队伍,官兵们身背背包、大衣和武器,爬山涉水,昼行夜宿,日行百里,无人掉队。都说年轻人,热气高,不怕冷,但毕竟是天寒地冻的一月份,过河时,那近二百米宽的河床,河水缓缓流淌,河边结着薄冰,姑娘们和男同志一起,脱去厚软的绒裤,将军裤的裤腿卷至大腿根,淌水过河,淹没大腿的河水,冰冷无情,似无数钢针透过皮肉直刺腿骨,深入骨髓,真是冷到心里,一点也不好玩。多年后有人说当时真有女兵坐在河边哭着不愿下水过河,我倒没记得有这回事,本姑娘也没有那么娇气脆弱。 白天长途奔波,夜宿农村老乡家,稻草地铺,就地入眠,经过一天劳累,躺下呼呼就能睡着,第二天用冰冻河水刷牙洗脸,浑身激灵以后,又是豪情满怀,精力无限。这种扎实历练,虽然跟我们战争年代过来的父辈们不可比,与和平年代上过战场的军人不能比,但也算是终身难忘、刻骨铭心的了,也是现在的许多年轻人无从体会的。 拉练结束,稍作休整,我们在班长带领下,告别了三号沟的女兵宿舍,忙碌热闹的炊事班生活就此开启。 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军人都知道部队炊事班的重要作用,让官兵吃饱吃好,历来是我军克敌制胜的强大武器之一,尽管时代变迁,军队炊事工作也与时俱进,不断发展,新技术的激发,各种现代化的餐食补给方式,更加有力提高了军队战斗力,但往事并不如烟,军队的发展并非凭空而就,离不开历史的发展沿革,曾经有过的炊事班生活,让我们的在少年时代就得到历练,深入实际的厨房实践,为保障部队战斗力做出的努力和奉献,也是令人深感荣幸和自豪的。 这是我们当兵一年后了,女兵班12个姑娘,除去退伍一人,调离2人,有9人来到部队北山脚下炊事班所在地,入住的地方,是由食堂经过伙房走到底过道北面靠山的一排平房,房间不大,正好够用,姑娘们三人一间,住东头三间,中间还隔了一间磨房,西边是夏季国司务长和几位男兵宿舍及仓库,走出宿舍过道,便是伙房,即我们的工作间。经过伙房和打菜的窗口往南,挺大的一块室内场所,便是个食堂兼礼堂的所在,西边有高筑的主席台即舞台,开饭时是餐厅,平时是上大课、开会的报告厅、会场,这新战场确实也不小呢。那时山里没有电视机,更没有网络,文化生活枯燥,这里也就成为各类演出、娱乐活动的唯一场所。虽然条件简陋,部队编制有限,设施待遇不比城市营房,却已经算不错了。走出食堂,西面是篮球场,这是战友们运动比赛的场所,又是天然的露天影院,许多的经典影片,如南征北战、英雄儿女、地道战、地雷战、卖花姑娘等等,都是坐着小凳各分队之间互相拉着歌曲在此观看的。 那些日子,不用站岗,不用操作机床,但做饭是另一种修行,在班长的带领下,每天的辛勤劳作,伴着持之以恒的天天读、班务例会,姑娘们受到了锻炼,学会了生活,丰富了阅历,增长了才干。距今近五十年了,我们已步入老年,曾经无数次魂牵梦萦,回想那些个年轻时光,真是绚丽而短暂、懵懂又热情,有必要搜索一番记忆,将这些珍贵的点滴往事记录下来,祭奠、致敬我们的青春年华。
一、踏实能干的“三高”男伙计
此“三高”非彼“三高”,(当兵一年多的年轻小伙,肚里油水不多,不可能存在健康方面的三高问题的。)是专指身高而言。当年一起在炊事班的有三位同年入伍的男兵,新兵集训时我们就认识,分开后我们各司其职,能同在炊事班合作共事也是一种缘份。 1、一高伙计是平原。此人身高一米八,俊朗帅气,是司务长手下专事给养的主力,虽然已取消军衔多年,我们还是习惯称之为“上士”,因工作分工,厨房忙碌时很少看到他,但也有规律,往往在开饭前,他就会出现,抬饭、端菜地帮忙,虽然平时看不到,平原上士的工作也挺辛苦,从驻地到县城有三、四十里路,山路并不平坦,部队出车还好,可以跟车采购,若不出车就得自己骑自行车去县城采买所需,光来回路上就要三、四个小时。本来男女战友间就很少说话,各有各的分工职责,不会有更多的交集故事,只记得当年不知是个高裤子不够长,还是爱卷起裤腿的缘故,总觉得在炊事班露脚脖子最多的就是他了。光阴荏苒,平原上士于75年退伍后,上了东大,毕业后供职于苏州电力公司直到退休,(今年五月份女兵班姑苏行,受到他的全程陪同、热情接待,非常感谢!)如今的平原上士早已是孙女绕膝,安享天伦的银发老汉了,祝他生活美满、全家幸福。 2、二高伙计汤秉才。 此人身高1米76左右,偏瘦精干,据说是胃不好住过院,一口浓浓的南京方言,感觉他普通话不很利索,由于先入炊事班时间不短,经验积累丰富,加之或许独有的嫡传手艺,姑娘们厨艺工作的传帮带基本靠他了,记得他的刀功不凡,一把菜刀经他打磨,三下两下光亮锋利,切肉、切菜、切片、切丝,既干脆又漂亮,那一手面食绝活,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噢、原来大食堂的面食是这样做的。别看姑娘们没有经验,可个个聪明好学,没过多久,刀功、火功、铲功、勺子功夫等厨房技艺个个娴熟,九位姑娘除了班长统管,其他八位包括班副一起二人一挡分成四组轮值掌厨,师傅便安享退居顾问之悠闲了。 与其他伙计不同,汤秉才由于和姑娘们在一起时间相对多些,在享受姐妹们呼来唤去的特殊待遇同时,说话就比较随意,大家互相直呼其名,(之后知道男兵之间习惯称他为阿汤)有时也闹点笑话,有一次好像我们是在忙着做面食,阿汤突然指使晓宁给他去拿些黄金票来,说到黄金票,干啥用,我们立刻笑了,晓宁诚惶诚恐、又不好意思拒绝,结果进了宿舍一呆呆了好久,取了黄金票是不好意思出来呢,还是不满意此类的支使,也就当事人自己明白了,最终不过是其垃圾清理在时间上的延误罢了。 十个月炊事班生活,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尽管后来我们分手了,可那段并肩战斗的美好时光永远留在我们记忆中,本以为凭阿汤的能干,其家人孩子跟着他会有享不尽的福,却不料其于97年左右因胃癌不治过早地离开了我们,英年早逝,令人唏嘘。也是我们的晓山班长重情重义,在其病重时专程到医院看望慰问,还有同在南京的战友芳芳和庆云也热情相帮、专程去了医院探望问候,我们外地战友得知为时已晚。愿他九泉之下安息,也祝他的家人平安健康,生活如意。 3、三高伙计名叫朝华。 和我们一起炊事班呆过的,还有后来一起战斗在大厂房直到离开部队的战友朝华,他身高1米74 左右, 一副英俊洒脱,充满活力的年轻形象,饲养员的工作非常辛苦,他和另一战士负责担当,猪圈里大大小小三、四十头猪,每天也是干不完的活。依稀记得当年的伙食是平均每人每天0、425元,不明白这0、005是怎么得出来的,部队为了改善伙食,让官兵每天能吃上可口的猪肉,丰盛的菜肴,号召官兵种瓜种豆、种粮种菜,也时常发动大家上山打猪草,下河捞水葫芦,确保猪们的口粮,作为饲养员,每日里重复着猪饲料的切剁、烧煮、一桶桶地喂食和猪圈的清洁、打扫,无私地奉献和挥洒着自己的青春和汗水,在其身上,看不到一点军队高干子弟的优越和骄纵之气,(也是当年的风清气正,同一批入伍的几十位部队大院出来的孩子,都自觉自愿,刻苦锻炼,没有一个是狂妄专横、不思进取的角色)至今我们还记得当时他那一身背带工装,脚穿黑色长统雨靴,风风火火、匆匆走过的样子,在我们眼里,共和国老一辈军人的后代、能勤勤恳恳,无怨无悔地经受这样磨炼的战士毫无疑问那都是最棒的。
朝华和平原,此二人平时和女兵从不主动讲话,却也有一些生活小插曲,如在宿舍通往伙房的共通过道里,那唯一的一台与营区联络的老式手摇电话机,只要铃声一响,动作最快、第一时间冲出来接听的总是女兵晓宁和齐星,他俩抢不到,于是就恶作剧似的用闹钟定时铃声放在话机旁边,待女兵们上当后,他俩躲在一边哈哈大笑,好不得意。 多年以后,战友相聚,大家时常会想起那些小小的花絮,朝华当年回到地方后,靠自身努力成为工科专家去了美国,是战友中唯一的美籍华人,如今归国来去虽不能像南京人到新街口、无锡人去崇安寺那样地随时和方便,可战友聚会也能时常见到他的身影,揣着一颗永远不变的中国心,能时常活跃在微信里战友群中,这就很好了。致敬,祝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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