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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南麻（沂源）战役。
我虽然在抗日战争时期参加过几次战斗。可是、那时学的是游击战，不是敌我双方面对面，摆开阵势的正面作战。因此，参加这种对阵式的战斗，我连起码的知识都缺乏。
一九四七年六月的一天夜里，我们对困守在南麻镇（今沂源县城）的蒋匪军进行打击。我们趁着昏暗的月光向敌阵地前沿运动，前面传下营长的命令：“不准说话！不可咳嗽！”越是这样，我就越紧张，总觉得嗓子眼里痒痒的，更咳得厉害了。这时，徐管理员马上说：“实在要咳，把嘴对着衣袖捂着咳嗽，声音小些，再不行，就只好在地上挖个小坑，然后趴在地上把嘴对准那小坑咳嗽了。”我照此办理，果然没了大咳声，我一高兴情绪安定了，竟干脆不咳嗽了。
到达冲击出发阵地后，营长命令部队：“开始构筑掩体。”我一听蒙了，怎么构筑掩体？便左右观望徐管理员和杨书记的动作。他们正用小铁锹在自己身旁挖土呢。我心想：挖坑啊！于是自己也挖了起来，可是因为不知道头要朝着敌人的方向挖，土要堆到自己的头部，让筑起的小土埂能遮住头部。我却把土撩得到处都有。管理员见了，马上问我：“这是挖掩体呀？你这是给敌人指示目标！因为你的头不是朝着敌方，你怎能看到敌人的活动。你把土扔得到处都是，天一亮被敌人发现你的位置，就会瞄准你开枪射击了”，听他这么一说，我想：打仗还真有这么多的说道啊！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两颗红色信号弹升空后，营长指挥二连向敌人阵地发起了冲锋。很快，突破了口子，向纵深推进，南麻镇内炮声、枪声大作，火光也此起彼伏不断，一连也投入了战斗，当即将敌人一个排歼灭，还抓了三个俘虏，其中有一个是军官。
天刚亮，两架敌机冲入我军阵地上空，朝我军占领的民房一带猛烈扫射，还投下了两颗炸弹。一块炸弹碎片击伤了我的腹部，让我幼时生疮的疤痕上，又增加了一道口子。因为是轻伤，经卫生员包扎后，就没事了。我受伤的事当时我并不知道，还是通信员小张告诉我的。他说：“副指导员！你右衣襟上怎么有血？”我低头一看，衣襟上有个洞，掀起衣角，见到小肚皮上已被崩了一道口子。这才知道自己受伤了。我说：“现在有些痛了，没事！”他说：“刚打时不觉疼痛，一会儿你会感觉疼的。”我说：“忍一阵就过去了，几天以后也就会好的，你不用挂心了。”
接着，一连和二连又向敌人一个地堡发起了进攻，这次很不顺利，敌人向我们猛烈反击，我进攻受阻。二连有近十人牺牲，还有两个战士受了重伤，其中一个战士腹部被炮弹炸了个大口子，连粪便都流了出来，还没抬到救护所，半路上就牺牲了。
等到把牺牲的同志抢回来我一看，其中有一个战士，是我前几天带来的原独立团一营二连的钱XX同志，他是文登县附近农村人，当时二十七岁，已经结婚生子，系中国共产党党员，参军已有半年多了，他虽然停止了呼吸，但眼睛却直瞪着，怒视着，我很悲伤，按古老的规矩为他抚闭上双眼之后，对他行了三鞠躬。
担架班把他的遗体抬走以后，我的心仍不平静，眼前突然出现了三个多月以前，我们连在文登县河南村与钱XX及其家人会面时的情景：那是我连调至鲁中行军的前一天下午，我们的战士小张去文登城里取相片，途中遇到了正在城里找医生就诊的钱XX的妻子小柳。当她得知丈夫与小张编在一个连时，便随小张来到部队。小柳进屋后，我见到了她和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怎么办？我只得跑到营部请示曹教导员，他犹豫了一下说：“明天就要升级走了（当时只传达到连级以上干部）不好办！”我说：“明天行军前再公开宣布，咱们九点钟才出发，八点以前让钱英康打发他妻子走，让他们团聚一晚，战争年代妻离子散……”教导员说：“如果你能办妥当，不出事也行！”我马上回答：“我保证！”我就让司务长先去安排，然后把钱XX和他妻子叫来，向他们讲清了我们的决定。钱XX很高兴，表示：“副指导员放心，我会按指示办的”，他妻子小柳也很憨厚地说：“已经麻烦了领导，如果怕影响工作，我自己找房子住一晚，明天早晨我就早早离开连队，看完孩子的病自己回家”。我又安排司务长为他们送去了吃的。第二天刚刚七点钟钱XX跑来了，说：“我媳妇刚刚走了，没敢再来麻烦领导，自己到城里去了，让我替她谢谢领导……，”想到这里我的眼泪夺框而出。心想：他就这么走了……，一个多么好的同志啊！
我牵挂着钱XX同志遗体的安葬，趁着战斗的间隙，我跑到二连指挥点找到了吕指导员，他说：“钱XX是个好兵，当战士林XX同志送炸药包去炸敌地堡时，中途被打伤了，但仍抱住炸药不放，拖着伤腿往前爬，直到敌人机枪又一个点射，他牺牲了。这时，钱XX马上要求担负这一任务，考虑他是新兵，缺乏经验，排长没同意，他执意表示：‘我是党员，理当冲锋在前’，然后冲了出去，敌人机枪又响了，他被敌人子弹穿过胸膛后牺牲了……”。当我问他：“那烈士的遗体怎么处理？”时，他说：“你还不知道啊！我已找个合适的地点，挖好坑，把他埋好了，再让文书插上一块牌子，上面写上烈士同志的名字。”我一听就说：“那牌子不久就褪了色，木头烂了，不就谁也不知道了吗？”他说：“这还算好的处理安葬的方法呢，如果在战斗中，牺牲的人多，哪还来得及挖什么坑，竖什么牌子，只要看见个坑就埋，有时甚至一个坑里埋好几个战士，特别是冬天，冰天雪地的，用小铁锹，那要多长时间才能挖出一个坑啊！有时连挖坑的时间也没有。有什么办法呢？”接着，他又补充道：“有的同志牺牲在解放区，他和家里还是幸运的，老百姓对我军很热爱，发现了我们烈士的坟墓或遗体能加以保护和掩埋，我民主政府还能把他们送到烈士公墓，家里人可来祭奠，还可享受烈士家属待遇。可有的指战员牺牲在敌占区，还可能横遭凌辱呢……”。
整个战斗进行至三个小时后，我增援部队来了，南麻之敌已处于我军重重包围之中。我部奉命撤离战场。在撤离之前，又消灭敌人两个连，有一个排的敌人缴械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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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6-18 07:22: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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