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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衔将军贺敏学渡江在繁昌 图文/邓繁剑
一、渡江在繁昌
1949年4月20日晚，中国人民解放军中集团渡江部队率先发起渡江战役，其中第9兵团第27军80师奉命担任渡江作战第一梯队的突击任务，采取偷袭与强渡相结合的手段横渡长江，在长江南岸安徽繁昌的荻港至旧县（新港）段，突破国民党军苦心经营的长江防线，胜利踏上江南的土地。
第80师4月18日晚隐蔽集结于长江北岸的旧坝头、龙王庙以南、高沟镇以东，桥马头以北，江沿以西地域。
4月20日晚18时，第80师以238团、239团、240团顺序摆开，首先秘密地把船只翻过坝埂，部队迅速登船待命。虽然事前确定秘密渡江，但各种火炮一律炮弹上膛，以国民党守军枪炮声为号，长江南岸一旦开火，解放军各种火炮，按照预定目标向南采取猛烈密集的火力打击。
渡江前夕，第27军副军长兼参谋长贺敏学由军前指深入到第80师行动，以便更直接掌握一线战况，实施有力的指挥。
时任第80师师长，后来曾任昆明军区司令员、中顾委委员的张铚秀是贺敏学的江西永新同乡，两位永新老乡亲密无间，益师良友，并肩战斗。张铚秀后来回忆说：军命令指出，33军一个师随我过江并归我指挥，同时副军长贺敏学跟随我师渡江直接指挥。贺敏学与我乘坐汽艇在江面前线指挥，他作战是有经验的，有指挥能力的，和我在一起工作、指挥作战协调配合得很好，他对我也是很信任支持的，我对他很尊敬。
登上汽艇后，贺敏学迎着猎猎江风，大声对指战员们说：“今天晚上，毛主席和朱总司令肯定都不睡觉，在北平城里等着我们渡江胜利的好消息！”指战员和水手们纷纷表示，要拿出最好的成绩，向毛主席、朱总司令汇报。
渡江大军航至江心，南岸国民党守军发觉后，炮火和子弹雨点般倾泻过来，霎时打破了长江的寂静。在北岸静观其变的解放军炮兵，立即反击，排炮齐鸣，千万发炮弹裹风挟雨，飞越长江，在南岸一线阵地此起彼伏地炸开。百里江面都被炮火染红了，江水激荡起串串巨大的水柱，既凶险又煞是壮观。
炮弹不断地在贺敏学乘坐的汽艇周围爆炸，机枪子弹在汽艇上方掠过。在被炮火映红的夜幕中，贺敏学随238团渡江部队冒着国民党守军的炮火奋力急进，指挥部队直取南岸。
4月20日22时15分，238团登陆，贺敏学随渡江部队登上长江南岸，成为渡江战役中第一个踏上江南土地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军级指挥员。随后238团攻占老牛埠、钓鱼台、徐永黄一线阵地；240团攻占迎风州、板子机、马鞍山阵地。21日零时20分239团登陆，拂晓占领龙门山、寨山。
突破并占领南岸滩头阵地后，贺敏学立即命令部队面朝对岸挑起一盏盏红灯，作为信号向北岸的聂凤智报告登陆成功的消息。
解放战争时期，贺敏学（右二）与战友在缴获的美军汽车前合影
第27军所属部队于4月21日下午5时30分进驻繁昌城，城里城外到处都是解放军部队，他们说话和蔼、秋毫无犯，受到繁昌人民的热烈欢迎。按照上级部署，27军于4月22日黎明时分陆续离开繁昌，马不停蹄继续向东南追击。
二、导演“渡江侦察记”
第27军军长聂凤智对渡江战役发起前的侦察工作曾经回忆道：有的同志提出，能不能派遣一支侦察分队过江，与江南地下党组织取得联系，及时而周到地掌握我军当面之敌的变化情况，通过无线电台不断向军部报告。聂军长没提名的这个同志，便是贺敏学。
1949年3月的长江，烟波浩渺，惊涛拍岸。时任第27军副军长兼参谋长的贺敏学，常常站在无为的长江岸边，眺望江南，内心涌动着“打过长江去，解放全中国”的激情。
长江是中国第一大河流，江宽水深，风大浪高，自古被称为天堑。又经国民党军多年经营，其江防设施更加完备。解放军渡江作战，既无飞机，又无舰艇，仅有些木帆船作涉渡工具，因而要突国民党军江防，其难度之大、困难之多可以想见。因此，充分进行渡江战役准备，就成为夺取渡江战役胜利的关键环节，有着丰富渡江作战经验的贺敏学，感到这场即将发起的空前规模的渡江战役，不仅要重视渡江前的战斗动员、思想整顿、适应性训练准备，以及熟悉地形和水性特点、征集船只等工作，还应特别重视对敌情的侦察了解，确切的情报是渡江取得胜利的重要一环节。
侦察兵历来是部队行动的眼睛，现在部队的各级侦察分队都被宽阔的江面所阻，难道就此让侦察兵无用武之地？何不先派一支精干善战的先遣侦察队渡江，钻到敌占区，详尽细致地掌握可靠的敌情资料,并里应外合，策应渡江部队，确保渡江战役全胜？
然而贺敏学这个大胆的设想方案，在27军党委会议上并未得到认可和通过。在事关党和军队的事业，事关指战员们流血牺牲的重大问题时，不惜据理力争，认理不拐弯。他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只要我们准备充分、细致，先遣侦察队谨慎、机智，就能化险为夷，完全可以应付敌人。”
几经周折，在聂凤智的支持下，渡江侦察方案最后获得兵团党委、总前委和中央军委批准。
经27军党委研究同意，贺敏学立即协助聂凤智实施，调兵遣将作了认真的酝酿推敲，从军侦察营抽出第1、第2连，从各师抽调3个侦察班的骨干共300多人，带上电台，组成先遣渡江大队，由第242团参谋长章尘(亚冰)、第27军司令部2科(侦察科)科长慕思荣带队，分任正副大队长。聂凤智、贺敏学向章尘和慕思荣面授了先遣渡江侦察的任务：摸清敌人的兵力部署、武器装备、工事结构及部队番号，配合解放大军渡江作战。两人毅然表示:“我们一定能渡过长江去，保证完成任务！”
先遣渡江大队于4月6日夜晚偷渡过江，先后在繁昌荻港的十里场和铜陵的北埂王成功登陆，进入皖南山区，首先与中共繁昌县委、南繁芜游击队取得联系，后与中共沿江工委和游击队会合，楔入国民党军纵深实施侦察。先遣渡江大队依靠江南游击队的支持配合，收集了大量情报，并在主力渡江时，与南繁芜游击队联合起来一直插到江边，有力地策应了突击部队过江。
先遣渡江大队与登陆部队在繁昌沿江一线胜利会师后，贺敏学握住章尘和慕思荣的手，既认真又不失幽默地说:“你们辛苦了，像钻进了铁扇公主肚子的孙悟空，搞得敌人晕头转向，惊恐万状，你们为百万雄师胜利渡江立了头功！”
第27军先遣渡江大队的英雄壮举，使震惊中外、威武雄壮的渡江战役，平添了一组惊心动魄、精彩纷呈的画面。新中国成立后，这一事件被艺术家们拍成一部风靡全国的电影——《渡江侦察记》。当这部电影在福州首次公映时，担任该片的军事顾问的慕思荣见到贺敏学时，紧紧握住贺敏学的手，激动地说：“老首长，如果没有你就不会有今天的《渡江侦察记》！”
1949年8月4日，邓小平在向新政治协商会议筹备会代表作的报告中指出:“江南地下党、游击队配合了渡江作战。我们曾开过去一支部队，埋伏了十天，敌人还不知道”。这是对皖南地方党、游击队在坚持皖南敌后斗争和先遣渡江侦察对渡江战役所起作用的肯定和表扬。
三、永新“贺家三兄妹”
贺敏学，1904年出生，江西永新人。永新县位于罗霄山脉中段的井冈山北麓，春秋属吴越，战国为楚疆，故自古就有“吴头楚尾”之称，至三国吴时正式设县。
1926年8月，国民革命军北伐抵达与永新毗邻的湖南省境。贺敏学协助欧阳洛、刘作述与北伐军取得联系，请求发兵永新，9月中旬北伐军由茶陵经莲花进入永新境内。
贺敏学跟随欧阳洛等人相迎，并引导北伐军直冲军阀控制的县衙，赶走了盘踞永新的军阀孙传芳所部，伪县长见大势已去，带着搜括来的钱财和一群土豪劣绅随同潜逃吉安。
永新光复后，成立了国民党县党部，贺敏学被选为县党部常务委员、商民部部长。为维护革命秩序,严防土豪劣绅破坏，中共永新秘密支部又组织了工农武装，成立了农民自卫军和工人纠察队，贺敏学担任农民自卫军副总指挥。农民自卫军用缴获县衙的数十支枪和一批大刀、梭镖武装自己。县党部还设立了妇女部，由贺子珍任妇女部部长，贺怡任副部长。姐妹俩和哥哥一样，积极领导工农开展政治、经济上的斗争，并进行了一系列移风易俗、改革社会陋习的工作。贺家兄妹们在永新一时传为美谈，被称为“贺家三兄妹”。
1927年3月，贺敏学加入中国共产党。对于入党前后的思想，贺敏学后来回忆：……我走上革命道路正是革命处于低潮时期,白色恐怖正在全国蔓延,在蒋介石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共产党的口号下，每一个共产党员都在经受最严峻的考验，在这关键时刻我从一个国民党变成一个共产党，是需要极大的勇气和魄力，我接受了考验并积极参加了这一伟大的革命历程。
贺敏学入党后第一天开会，竟然发现贺子珍和贺怡也在场。这才知道两个妹妹早先于他这个当哥哥的加入了共产党，贺怡向哥哥竖起大拇指说：“哥哥是家里的宝贝蛋子，也能和我们一起走革命道路，真是不容易呀！”
1927年4月，中共永新党组织成立了以欧阳洛为书记的临时县委，贺家3兄妹当选为县委委员，并分别担任青年部长、妇女部长、妇女部副部长职务。
数天后，蒋介石骤然发动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国共两党联盟宣告解体，贺敏学不幸遭到永新国民党右派的逮捕。
身陷狱中的贺敏学不断鼓舞其他被捕的共产党人，他说：“革命只是暂时的失败，但共产党还在，我们共产党员在一天，就要顶天立地活一天，不要悲伤，党组织和革命同志一定会想办法援救我们的。”
1927年7月26日，永新县城还笼罩在黎明前的夜色中，忽然响起了激烈的枪声，永新暴动开始了。
安福、宁冈、莲花、永新4县农民自卫军联合作战，在革命群众配合下分头向县城发起了进攻，翌日晨，农民自卫军攻破永新城。
由于事先得到贺子珍通知的暴动消息，因此，城外枪声一响，贺敏学立即率80多名狱友暴动。狱卒见势不妙，丢下他们抱头鼠窜。在监狱门口，贺敏学与袁文才碰了个正着，两人紧紧相拥在一起。贺敏学点了一把火，把监狱烧了个精光，接着又领袁文才的农民自卫军杀向县党部，活捉了一些来不及逃遁的反动头目。
4县农民自卫军会攻永新县城，有力地打击了反革命气焰，也为以后井冈山革命根据地的建立打下了坚实的群众基础。
永新暴动后，成立了新的中共永新县委，推举贺敏学为书记，并兼任永新农民自卫军指挥。并宣告成立永新县革命委员会，以贺敏学为主席，同时，将四县农民自卫军组建成赣西农民自卫军，以便统一指挥，王新亚任总指挥，袁文才、王佐、贺敏学任副总指挥，贺敏学还兼任党代表。
曾经赤色一时的永新，自然没有逃过反动势力的血洗，真可谓县城内外刀光剑影，禾水两岸血雨腥风。
在反动武装的反扑下，贺敏学、贺子珍率领永新部分党员和有百余支枪的数百名农民自卫军，被迫退出永新城，跟随袁文才、王佐踏上了上井冈山的征途。
四、被领袖赞誉“三个第一”
毛泽东曾不止一次对女儿李敏说：“你舅舅是个好人。”当面赞誉贺敏学“三个第一”：武装暴动第一，上井冈第一，渡长江第一。
1954年6月，时任华东工程管理总局局长的贺敏学，参加国家建工部在北京召开的全国建筑工程局长会议，被安排住在北京饭店。
星期天，外甥女娇娇到饭店看望舅舅，贺敏学利用会议空闲陪她玩了半天，还在莫斯科餐厅请她吃西餐。
从女儿娇娇那里得知贺敏学来北京了，而且身体很好，毛泽东很高兴，让女儿转告贺敏学，请他于翌日晚7时来丰泽园做客，还嘱咐卫士长李银桥派司机去接贺敏学。
贺敏学在娇娇的带领下，来到丰泽园菊香书屋时，毛泽东已在会客室里等候了。他从沙发上站起来，笑盈盈地上前同贺敏学握手，请他落座，并给他递烟。
这是贺敏学和毛泽东自中央苏区分别后相隔20余年后的第一次会面。作为战友和亲属，他们的交谈亲切而坦率。
毛泽东关切地询问贺敏学这些年都做些什么工作，贺敏学做了回答。他首先向毛泽东谈了中央苏区分别后的个人经历，在部队中担任的职务和所参加的重大战役。毛泽东仔细地倾听着，很少打断他的话。后来，贺敏学告诉妻子李立英，毛泽东曾称赞他有“三个第一”：武装暴动第一、上井冈第一、渡长江第一。这其中，武装暴动第一系指贺敏学在1927年领导的永新暴动。其实，早在井冈山时期毛泽东写就的《井冈山的斗争》一文中，就曾写道：“暴动队始于永新，原是秘密的，夺取全县以后，公开了。”
暴动后，贺敏学即率暴动队上了井冈山。新中国成立后在党政军高级干部和开国将帅中，贺敏学当之无愧是第一个上井冈山的人。
渡长江第一，是指贺敏学参与指挥的第27军，于1949年4月20日晚在安徽无为和繁昌渡江。毛泽东说:“你们部队是全军最早过江的部队。”
自1926年投身革命以来，贺敏学不仅亲历了一系列影响中国革命历史进程的重大事件，而且在武装暴动、进军井冈山、突破长江天堑这3大事件中，还起了重要作用，自是份殊荣。当然，毛泽东讲的“三个第一”，都是共产党组织领导下的，贺敏学是这个集体中的一员。
丰泽园菊香书屋的促膝谈心，不觉过了两个多小时，贺敏学起身告辞。毛泽东亲自把贺敏学送到门口，等贺敏学上了汽车，毛泽东还站在原地挥手示意。
1988年8月江西永新史志办给繁昌党史办有关贺敏学情况的来信
后记：由于历史原因，贺敏学没有被授予军衔，但在人民的心中，他一定是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1949年4月，身为中国人民解放军高级将领的贺敏学，在伟大的渡江战役中，深入到一线部队，亲率第一梯队的突击部队，冒着枪林弹雨强渡长江，他是第一个踏上江南土地的军级首长，并在渡江战役发起前，最先提出派一支侦察部队先行过江侦察，这才有了后来家喻户晓的《渡江侦察记》。由于他特殊的身份和低调的行事风格，这些却鲜为人知。
我在关注渡江战役史研究时，偶然发现这个令我崇敬的名子，虽然贺老早已远离我们而去，但我一直想以繁昌这个他曾经战斗过的地方引发写一篇纪念贺老的文字，却苦于史料匮乏，难以下笔。
这篇文字谨表达我对无产阶级革命家贺敏学辉煌而曲折一生的敬仰。
虽然他在安徽繁昌停留的时间非常短暂，但他的英名却与这里的高山大地溶为一体。
作者简介：邓繁剑，安徽繁昌人，27军后代，曾经入伍海军部队服役，退休公务员，芜湖市作协会员，热爱军事战史，关注渡江战役史研究。
2020年9月30日于芜湖市繁昌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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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2-5 10:37:3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