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志愿军的足迹》

回颖 · 发表于 2019-7-15 15:40:09

《追寻志愿军的足迹》

作者：lu_chenx

   从朝鲜回来一直想写点什么，却始终没有动笔。不是懒于梳理，只是在朝鲜走过的一座座志援军烈士墓地和一块块有名或无名的墓碑，已经沉甸甸的压在心里，成为不愿被触碰的痛。可是，我知道我终究得写点什么，用以告慰那些留在异国他乡的英灵，并且给自己几个月来一直惴惴不安的心些许慰藉。
   在中国人民志愿军入朝作战六十周年来临之际，我们为了拍摄一部反映志愿军烈士和抗美援朝战争的纪录片，于六月5日赴朝进行先期采访和拍摄。
   飞机到达平壤已是下午四点多钟，来接机的朝鲜同志汉语说的异常流利，以至于我疑惑，以为她是中国人。我们从机场直奔我们下榻的高丽酒店，一路上平壤的街头安静而整洁。

平壤街景

大同江

平壤街景

到达朝鲜后，我们奔赴的第一座志愿军烈士墓是洗浦郡大谷里烈士陵园。这里离三八线很近，我们一路奔波，到达那里已是午后。转过一座小山，山坡上一个由十几座很大的坟茔组成的陵园赫然出现在视野里，车里顿时变得鸦雀无声，我们的心情一下沉重起来，我知道，我们到了。

洗浦郡大谷里烈士陵园

汽车停在墓地前的小路上，我们跳下车来，面对我们的是一块大墓碑，碑上用朝文刻着几个如鲜血般殷红的大字“中国人民志愿军烈士墓”。石碑后面的烈士墓沿着山坡顺序排列，每座坟茔上青草凄凄，被修剪的十分整洁。一位负责守护墓地的朝鲜老人和当地有关部门的负责人早已在这里等候我们。据这位老人介绍，陵园是1976年根据朝鲜领导人金日成的指示，将分散在15个里的志愿军烈士墓搬迁过来合葬在这里的，而这一地区正是抗美援朝的最后一战—“金城反击战”的战场。在烈士陵园的左前方，就是当年中国人民志愿军用鲜血和生命坚守过的漫漫江。

1953年夏天，中国人民志愿军第20兵团在24军的配合下，于7月13～27日，在历时半个月的时间里，对金城以南地区南朝鲜(韩国)军4个师防守的坚固阵地实施进攻，开始了著名的金城反击战。

金城战役中，志愿军的炮火向敌人阵地攻击

金城战役中，志愿军在火炮掩护下向敌人发起进攻

      当时正是朝鲜停战协定即将签订之际，南朝鲜李承晚集团在美国纵容下，以“就地释放”为名，强迫扣留朝鲜人民军被俘人员约2.7万余人，企图破坏朝鲜停战的实现。为了打击李承晚统治集团，促使朝鲜早日停战。中国人民志愿军在朝鲜人民军的配合下，从1953年7月13日起组织了夏季战役的第三次进攻。志愿军集中5个军的兵力，编成西、中、东三个作战集团，在金城以南上所里至北汉江之间地区，向南朝鲜军队的阵地进行了猛烈攻击，最终突破南朝鲜军约4个师的坚固防御，向南扩展了160多平方公里，拉直了战线，并先后击退“联合国军”及南朝鲜军总共约8个师兵力的大小反扑1000多次。直到7月27日，志愿军20兵团基本全歼南朝鲜首都师，给予其他3个师以毁灭性的打击，共歼敌5万多人，金城战役的胜利迫使敌方不得不做出实施停战协议的保证。
   在《美国第8集团军简史》中曾经这样描述道：“令人难以置信的大量炮火在头上呼啸，在呼啸声中他们前赴后继攻击这个地区的大韩民国防线。在共军的猛攻下，前线阵地一个接一个地被打垮了。”
   而在这次战役中，中国人民志愿军第20兵团共2万3千多名英勇的战士把年轻的生命永远地留在了这片土地上。
   守护墓地的老人说，六十年来，我们是第二批来这里看望志愿军烈士的中国人。整座陵园共埋葬了一万多名烈士，每一座坟茔下面就安葬着一千多名烈士的遗骸。他清晰的记得，当时全郡的朝鲜人民都来参加烈士遗骨的迁移工作，经过了二十多年的风雨侵蚀，大部分烈士的遗骨已不完整，可是有些烈士身上的志愿军军服却还依稀可辨。其中有一具志愿军烈士残缺不全的遗骨被挖掘出来时，身旁还躺着一支钢笔和一面小镜子，镜子的背面是一位年轻姑娘的照片，姑娘很美，笑得甜蜜而动人。他们不知道这位姑娘是他的恋人还是妻子？只知道他至死都把她贴身放在胸口上。于是他们把他连同他的小镜子一起迁徙到了这座合葬墓里。这时，我的眼里浮上了一层雾霾，我想象不出这是怎样一个凄美决绝的爱情故事。耳边响起了朴树的那首《白桦林》，我知道，这位姑娘如果还活着，现在早已是白发苍苍。只是我不知道，这些年她是在怎样的期盼、等待、思念中度过的。也许她根本不知道她的爱人被埋葬在这里，也许她从不曾听说过他牺牲的地方，可是她却在这片土地下陪伴了他整整六十年！直到他的躯体变成一捧黄土，她依然和他相偎在一起。在今后的岁月里，她还会继续陪伴他六十年、六百年，直到永远……
   爱情真的可以演绎成永恒么？

   此刻，我们站在烈士面前，按照家乡祭奠亲人的风俗，奉一束鲜花，燃一支香烟，洒一杯薄酒，深深地三鞠躬，喃喃地说，先烈们，我们来看你们了！祖国人民从来没有忘记你们！
   我们围着每一座烈士墓转了一圈。这是一座无名烈士陵园，他们没有留下姓名，他们只有一个共同的名字——中国人民志愿军。如今他们幻化成英灵依然坚守在这里，这里是他们永远走不出的战场。
   告别时已近黄昏，我们的汽车慢慢驶离陵园，透过车窗我回眸凝望，山坡上一座座烈士墓如一群朝气蓬勃的战士，伫立在那里向我们张望。或许我此生很难再有机会来看望他们了，我真的想多看他们几眼，那怕只是几座墓地，一片芳草。我凝望着，凝望着，墓地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直到转过山坳再也望不到踪迹，我的泪水又一次喷涌而出，我知道我再也看不到他们了，但是他们的影子已经深深刻印在我心里，永远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