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攻守莱阳
胶高追击战后，胶东形势大变，整9、25师调离胶东，其余4个整编师分散在胶东之南、北海边，国军只能依靠铁路和海上交通，控制青岛、烟台、即墨、蓬莱等沿海城市，内地除了莱阳以外，全部被我控制。莱阳在胶东腹地，是敌人在我根据地的最后一颗钉子。当时海阳还在围困，攻击海阳还是莱阳，东兵团和华东局有分歧，东兵团意在莱阳，认为莱阳如克，胶东腹地尽在我手；而华东局意在海阳，认为海阳之敌遭我久围，外援已断。东兵团却认为，海阳整54师有海上退路，不易全歼。经讨论后，12月1日，华东局同意打莱阳，并指出：“近两个月来，除2纵两次歼灭战外（山阳歼灭211旅及高密歼灭战），多是打消耗战。望很好研究战术，对每次战役战斗均要有把握有准备才打。”（《华东解放战争纪实》373页） 莱阳守敌为整54师36旅106团、108团一个营及榴炮、山炮各一个连，还有保安团、还乡团武装，共5千余人（《胶东雄师》414页，未注明出处；《华东解放战争纪实》373页和《魂作楚天雄——刘少卿将军传》372页说：加上地武近万人）。我军部署：以7纵攻城，2纵位于莱阳西南水沟头、大野山区一带阻击灵山方向援敌，9纵集结于南五龙河东岸之左村以北地区，准备阻击青岛来援之敌。 12月4日黄昏，7纵队莱阳发起攻击，经过一夜激战，我19、20、21师控制城外马山、亭儿山，分别占领西、南、东关。守敌不支，呼叫青岛救援，范汉杰急调整54、64师于12月6日从灵山向水沟头攻击前进，被我2纵阻击于水沟头以南。 6日，敌“106团团长负伤。莱阳兵站存弹颇丰，足够该团使用”，我“21师逼近东城30米，20师距南城20米，均在坑道作业”（《胶东保卫战》194页）。“由南面来援之敌54师（缺莱城之一个团又一个营）、64师、57旅及8师之42旅，共计8个旅兵力，为我友邻阻击于水沟头以南。为争取时间，歼灭莱城守敌，不待坑道作业完成，（7纵）奉命决于9日上午（凌晨）2时发起对莱城敌之总攻”（“7纵莱阳战役详报”《胶东保卫战》203页）。 9日凌晨，7纵发起总攻，一举突破南门，冲进城内，展开巷战，歼灭大部敌军。敌106团团长率一个营残敌退入城东北角城隍庙之核心阵地。 7纵源于新四军第7师老部队，擅长野战和防御作战，经历华东战场历次重大战役，但对攻坚作战之经验尚有缺乏，且对莱阳地形生疏。城隍庙地势较高，北靠城墙，东北有一大水塘，西邻开阔地，又系敌团部驻地，地堡、工事系统严密，弹药充足，火力密集，加上一帮地主还乡团亡命之徒拼死反扑，我军伤亡很大。下午，7纵攻击城隍庙两次，都因伤亡大而失败，形成对峙。 因胶东土改特别是莱阳和莱西地区，曾经出现过“左”的错误倾向和“斩草除根”等乱打乱杀现象，出逃的地主、富农及其亲属、子弟组成还乡团，随敌军杀回来后更是便本加厉，残酷报复，手段极其残忍，因此他们知道只有决一死战，被俘或负伤后就是死路一条，所以在城垣和城隍庙作战中，顽抗到底，时任37师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的丁钊回忆，还乡团在解放军攻击间隙反复喊话“共产党杀了我们的人，要誓死报仇，现在的机会到了”。“华野东线兵团攻略莱阳城阵中日记”说“该地还乡团很顽强，与我拼手榴弹，55团伤亡甚大，现经编拼后仅剩3个连。”（《胶东保卫战》194页） 时任东兵团参谋长刘少卿后来回忆：打莱阳没费多大事，打个小小城隍庙，太费劲！问许世友：以前城隍庙驻过咱们部队没有？——刘少卿山阳庄即将结束时到东兵团任参谋长。许答：驻过，高锐他们教导2团。高锐者，13纵37师师长也。调37师打城隍庙，许世友没意见，谭震林就不高兴，7纵毕竟是他看着打出来的老部队，还是他从华野带到胶东来的；13纵是刚组建的新部队，老的打不下让新手上，这面子上不好看。刘参谋长灵机一动，说37师配属给7纵指挥，这样谭震林没话说了。急调37师从团旺（莱阳以南30公里）速到莱阳参战。（参见《魂作楚天雄——刘少卿将军传》372-374页） 高锐在回忆文章“攻克莱阳城”中说，接受任务时，许世友和谭震林分别向他交代，因范汉杰下令援敌10日攻下水沟头，向莱阳靠拢，我军必须当晚（12月12日）攻歼城隍庙之敌（参见《胶东保卫战》447页）。 12日晚，37师各团到达指定位置，109团从东南角，110团从西南角，并肩突击，111团为预备队。由于长途急行军60里，又急急忙忙与7纵交接阵地，天就黑了下来，对敌火力点也没有搞清，又是一个仓促投入战斗，遭敌火力封锁和迫击炮拦阻射击，打到天亮仍没结果，熟悉地形的高锐也没辙。兵团司令部还不断打电话催问进展情况。 高锐急了，决定13日白天攻击。中午发起战斗，敌暗火力点和迫击炮阻拦轰击，我军伤亡很大，持续两小时，因伤亡大，又停了下来。 高锐说：“战况迫使我们冷静下来，认真地进行研究。看来敌人并不像开始判断的那样，在防御上敌人还是有准备的。几天来，友军和我们攻击的方法已被敌人摸到了，而我们对敌人的防守却缺乏侦察和研究，又重复我们过去在攻坚战斗中曾犯过的错误——仓促发起攻击。”（《胶东保卫战》449页） 于是高锐和各团团长重新组织侦察、研究地形。111团团长孙华山建议更改突破方向，从东北角的大水塘攻击，以利于组织火力。 下午13纵司令员周志坚率一个山炮连来前线支援，他回忆说：“高锐向我汇报情况：残敌猬集在莱阳城内东北角一座城隍庙里。那里地势较高，可以瞰制全城。由于7纵攻打莱阳城是沿街突击的，而没有穿墙透壁分割包围，这就形成越压缩敌人越集中。最后，相当一部分兵力退集城隍庙。敌人早就有固守城隍庙的准备，在庙的正面和左右两侧全挖了外壕，三段外壕连成马蹄形。庙的后面没有挖壕，但那里有一大片水塘。109团和110团两次进攻都是从正面左右两翼，为外壕所阻，攻击失利。7纵最后的攻击失利，也是这个原因。 “我一边听汇报，一边注视着地图。我的视线停留在城隍庙背后的水塘上。敌人为什么在庙后没有挖外壕，显然，倚重于这个水塘。37师两次进攻，只从正面突破，而在背后只是叫111团进行监视，也是因为这个水塘。往年这个时候，胶东半岛的水塘还没有封冰或虽结冰但冰层很薄还不能走人。在通常情况下，敌人的考虑，往往也符合我们的考虑，不是没有道理。但是，令年偏偏冷得早，气温降到零下十几度。天这样冷，没有水塘不结冰的道理，不仅会结冰，而且可以走人。 “我面对地图思索一会，决定从四面八方攻。111团不是隔塘监视，而是越过水塘进攻。”。 黄昏后再次发起攻击，在炮火的支援下，111团突破东北角敌人阵地，向纵深发展；109团突破南面阵地，向庙内发起攻击；110团也从西南角突破。战至23时，除了团长等少数人潜逃外，全歼该敌一千余人，收复莱阳。“7纵和13纵伤亡也不小，累计伤亡达7千余人”。（《魂作楚天雄——刘少卿将军传》375页） 高锐将军后来回忆：“实际上，兄弟部队已攻击了两天，如果敌情不复杂，何以攻而不克？虽然我在与兄弟部队交接任务时，也曾询问过战斗情况，但碍于情面，并未深问攻击失利的原因，按理我应该在向各团下达任务时，要求他们组织干部到前沿仔细侦察敌情，现地研究兄弟部队失利的原因，改变攻击方法。然而由于我机械地执行上级命令，只想快速攻克敌人据点，又认为夜间不便观察，所以便简单地规定了各团的攻击方向，以致重蹈兄弟部队攻击失利的覆辙。次日上午，仍犯了这个主观主义简单化的毛病贸然发动第二次攻击，以致二次受挫。碰了两次钉子，才醒悟到重新侦察敌情，发现了敌人的薄弱方向和暗堡火力点，改进了部署和战斗动作，才一举攻歼了守敌。因此，三打城隍庙的主要经验教训是，指挥员在执行战斗命令时，不论上级要求如何急迫，也不应该不问敌情、地形如何，盲目地简单地下命令攻击，这样必然欲速则不达，犯主观主义错误。”（《胶东雄师》418页） “7纵莱阳战役详报”较详细地总结了敌我双方的优缺点：“敌之优点：1、守备兵力配置有重点，我突破后能迅速收缩固守核心据点；2、火力组织严密，城隍庙守军善于组织60炮、机枪火力反扑；3、工事构筑复杂，外壕设置暗堡；4、团营指挥员决心坚强、固守坚决。”“敌之缺点：1、马山、东亭儿山外围据点，实际对我部队妨碍已不大，而不能及时收缩兵力，以增强其城及巷战兵力，因此遭我突破后，无力组织兵力进行反扑；2、据点枪眼过大，容易被我封锁；3、部队害怕近战，马山一个班、西子泊一个连在我政治攻势下放下武器；4、士兵无独立作战能力，失去上级即溃乱。”“我之优点：1、扫清外围动作迅速，攻击外围伤亡不大（绝大部分伤亡是在对峙中遭敌炮火杀伤）；2、攻城炮火组织严密，突破迅速，敌无力反扑；3、火力组织提高，60炮和机枪完全压制敌之火力；4、爆破较历次战斗进了一步，指挥员使用爆破及动作均有进步。”“我之缺点：1、突破后发展不迅速，满足于包围当面之敌，而不能继续发展，以求得完全将敌分割切断，使残余之敌不致退缩核心阵地，减少我以后攻击之困难；2、对敌核心工事强度之了解不够，不注意及时审讯俘虏；3、对核心工事的攻击，因地阵地及狭小，未能发挥我炮火威力，主观上亦未组织炮火支援，我掩护突击之机枪火力完全遭敌60炮压制，相反敌火力得以发扬，因此伤亡过大，攻击未能奏效；4、小群动作不熟练，队形密集，伤亡大；5、不注意防炮，将近伤亡之半数非直接作战，遭敌炮火杀伤。”（《胶东保卫战》204-205页） 1984年台湾出版由顾祝同题词的《虎啸部队史话》，内有整54师36旅106团原团长胡翼烜作序，108团1营原营长游涤渊回忆莱阳之战的文章，两位都是直接参战的敌方军事主官。文中除了妖魔化我军的语句之外，还存有相当错误： 对攻击莱阳的我军部队不清楚，夸大说攻城部队居然有“10万之众”，“初以4个纵队重重围攻（《虎啸部队史话》127页）”，实际我军参战部队是7纵，作战部队55、57、58、60、61、62团共6个团；打城隍庙后于12月12日7纵后撤，12日晚13纵37师3个团参战。（《胶东保卫战》194页“华野东线兵团攻略莱阳城阵中日记”） 夸大我军伤亡，说“伤亡3万余”“埋尸费时二周”（《虎啸部队史话》85页）。实际是“7纵和13纵伤亡也不小，累计伤亡达7千余人”。（《魂作楚天雄——刘少卿将军传》375页） 因年代过久对作战时间记忆不确，经对照“华野东线兵团攻略莱阳城阵中日记”和“7纵莱阳战役详报”等资料，莱阳攻坚应从12月4日“7纵向莱城靠近，包围车山之敌一个连”（《胶东保卫战》191页）算起，而不是从12月1日始。这样106团守莱阳的时间就不是13昼夜，而是10昼夜。 说我军使用毒气弹，其实是手榴弹外包胡椒面。 至于一些战斗细节还应和我军有关资料相勘对照。 《虎啸部队史话》也提供了一些有关敌军的资料： 团长胡翼烜先后经中央军校和陆军大学学习，并经印度蓝伽美军战术学校培训，历经对中央红军的五次围剿，抗战时期历经淞沪、晋东南、滇西、畹町诸役；在连队任职6年，有丰富的作战经验，负伤3次不离火线。 营连级军事主官均经过军校的正规学习，又有抗日战争的战斗经验，对工事构筑、战术动作、火力组织娴熟。士兵多为参加过滇西抗战的老兵，作战经验丰富。 据说今天这个“虎啸部队”仍是台湾军中主力，而当年攻克莱阳城隍庙的13纵37师也是驻海峡对面福建的31集团军91师，将是未来攻台的主力，不知能否有机会使两军再较量一番？但是一旦想到将战神从魔瓶中放出，笔者立即两股颤颤，生怕这场兄弟阋墙的内战得以发生，而引发无数生灵涂炭的惨剧。愿中华不再战，是海峡两岸人民的共同心声。
12月14日，范汉杰企图重占莱阳，集结6个旅兵力，分两个梯队，向莱阳攻击前进。第一梯队为：整64师156、159旅，整54师198旅，整74师57旅；第二梯队为：整54师8、36旅（欠106团，被歼于莱阳），整8师42旅两个团、103旅一个团。 2纵14日奉命撤出水沟头，敌军立即进占，并继续向莱阳推进。 东兵团为击破敌重占莱阳的企图，重新部署：9纵移至河头店，阻击由水沟头经河头店迂回莱阳之敌；13纵以38师控制归店南北，阻击敌军东犯；39师（14日完成围困海阳任务，奉命进至莱阳北左家夼归建）在大小埠一带，阻击西南方向之敌；37师为预备队，在莱阳西北柏林庄待命；7纵驻夏甸休整；2纵解除作战任务，准备执行南下苏中组建苏北兵团的任务。 莱阳保卫战12月19日开始，敌整54师8旅一部攻击我前后大埠39师117团阵地，一部攻击38师113、114团青埠屯、肖家疃阵地，战至16时，均被我击退。 20日上午抵继续攻击，因地火力很强，我伤亡较大，遂撤出阵地，中午敌占肖家疃、后大埠。37师奉命向左家夼机动，于39师取得联系，并击退阵家埠之敌。 21日敌198旅两个营兵力攻击我114团贺家疃阵地，战至15时，被击退。 23日敌两次攻击贺家疃，我被迫放弃。攻占大埠之敌又攻占陈家小埠，我109、110团协同114团反击，迫使敌停止进攻。 24日10是敌驻贺家疃一个团在5辆坦克掩护下，攻击我将军顶主阵地，我114团击毁两辆坦克，击退敌人进攻。 25日8时30分，敌集中所有火炮轰击将军顶，出动4个团兵力发起集团冲锋，这是敌人投入兵力最多，攻势最猛的一天。我112、113团虽然伤亡很大，但顶住了敌人的进攻。 25日敌人发起5次攻击，13纵司令员周志坚已经用上全纵拳头力量109、112团，他打电话给许世友，要求9纵配合支持一下。许世友给他只有两个字“不行！”于是周志坚以37师接替38师，继续坚守将军顶阵地。 当夜37师师长高锐接纵队司令员周志坚电话，传达兵团命令，要37师夜间撤出阵地，退至莱阳东山设防。并说明天如敌进攻，可让其重占莱阳。高锐答，今夜不撤，因转移至东山来不及修筑防御工事，明天敌人来攻必然仓促。而现阵地已做好反击准备，可以守得住。如果要撤，待明天在东山做好工事再撤。经周志坚请示兵团后，采纳了这个建议。 26日拂晓，贺家疃一片寂静，侦察员报告敌人撤退。高锐令两个团出击，一直追过水沟头，不见敌踪。 《魂作楚天雄——刘少卿将军传》说，此前军委来电调2纵回苏中，组建苏北兵团。许谭刘考虑如此一来，歼灭当面之敌兵力就不够了，而只能逼退。许世友认为既然退敌就用不了那么多部队，刘少卿建议保留9纵以备急用，以7纵出击敌后。许同意，谭又不同意，说刘少卿没原则，7纵刚刚休整，又不是铁打的。刘少卿给7纵政委赵启民打电话，问还有多少部队可战？赵实话实说还有5个团。于是令7纵、2纵两路出击。2纵要回苏中，出击就马马虎虎，虚晃一枪。7纵真还有点连续作战的作风，25日插入敌人侧后的姜家寨（有的书作姜家集——笔者注），整54师眼看重占莱阳无望，又怕被迂回包围，于当夜撤回灵山。（参见375-376页）（一说26日南撤，29日退至灵山。《华东解放战争纪实》375页） 莱阳保卫战是胶东保卫战的最后一战，基本恢复到1947年9月前的局面，仅烟台、蓬莱、龙口、青岛为敌所盘踞，近4个月的保卫战共歼敌6.3万余人（《胶东雄师》425页），此后胶东我军由战略防御转为战略进攻。 从9月一直打到12月，敌人撤了两个整编师，整25师和整9师，胶东敌我力量之比已经有了变化，敌人守点弃面，莱阳几成决战姿态，但由于2纵无心恋战（原因是不是如《刘少卿将军传》所说？），敌军主动撤回原防地。就是2纵决心一战，能不能打成歼灭战？不敢作乐观的估计。 随后敌“胶东兵团”被撤销，范汉杰调往东北锦州，胶东改为第11绥靖区，由青岛丁治磐、李弥为正、副司令，下辖9个旅，整64师、57旅、新建的35师共5个旅守备青岛及外围地区，整8师4个旅（？原文如此。《胶东雄师》426页）守备烟台至龙口一线；整54师之8、198旅准备海运秦皇岛。 原整54师8旅副旅长兼参谋长施有仁后来回忆说：“在山东时，第54军（整编师，调东北改军，旅改师——笔者注）辖3个师（旅），第8师、第36师、第198师。后来开到锦州的只有第8师和198师。第36师被留置在青岛，以其为骨干，凑合一些山东地方团队扩编为敌32军，由54军副军长叶佩皋升任该军军长，担任青岛警备。”（《辽沈战役亲历记》268页）
| 
/1 
发表于 2015-6-21 07:58:59
发表于 2015-6-21 08:51:1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