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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餐桌上面长见识
完成了吃饭模式转换，中国外交官们的吃饭，变成了多套路的组合拳，每家各有招数，但共同要吃的是三种饭菜：应酬饭、工作餐、私家菜。维也纳的中国外交官们分为两大块：对奥地利政府的双边使团（即中国驻奥地利大使馆）和对联合国组织的多边使团（即中国驻维也纳联合国组织及其他国际机构代表团），由两个大使分别统领，所以在奥地利，中国是设置了双大使（在美国和瑞士也是双大使）。两个团的组合拳并不一样，双边团的应酬饭是对奥地利政府和国内的出访团组，每年光是要由大使出面宴请的国内省部级以上的团组，就有一百多个，而且又集中在天气暖和的季节，所以工作量很大，随任都要去厨房帮厨，比干家务更累。
我们多边团的接待就没有那么多，面临的是，联合国成员国的“百国宴”，异国的美味佳肴，曾让我十分心动和兴奋。按照外交礼仪，有一些应酬是我们随任必须参加的分内事。可是，去过一些国家外交官举办的招待会和家宴后，最初的神秘感骤然退去。老外招待会多采用自助式的冷餐会或者酒会，在室内或者别墅的草坪上，其美食主要是用牙签插取的十几种五颜六色的西餐冷食、酒、甜点、水果。老外的食品，如果仅从外表的色、香、形来打分，不会输给中餐多少分，可是口感太雷同。我本来对西餐的兴趣就不大。尤其我的英语很差，要穿上西装革履的正装，跟许多不认识的老外，笑脸寒暄，用餐还要牢记：文雅礼貌，抿嘴嚼食，无声喝汤，右刀左叉，举止得体地用超慢速度吃一顿饭，实在很不自在。如果撇开工作意义，参加的次数多了，原以为的美妙享受就变成了忍受，最终是相当难受。有点像特别能吃的人，让他餐餐宴会，不要三天就受不了。
相比之下，我们中国的招待会，无论是双边还是多边的，就棒多了，它们经常会安排在五星级酒店的豪华宴会大厅里。同样是自助餐，但是中西餐兼备，饭菜汤丰富，而且都是热气腾腾的。老祖先说过，一热顶三鲜啊。使团大厨师烹饪的中国美食，色香味形俱佳，刀叉筷子均有，散发着浓浓的中国情。扎着黑领结的老外侍者，会端着酒水不停地送到你面前。在维也纳，凡是中国的招待会老外都喜欢来，美食是一个因素。招待会上不仅能见到很多熟悉的中国人和当地华人，还会碰到中文极好的奥地利中国通们，和他们聊天很有意思，所以不会感到拘谨和冗长。反思一下，如果英语过关，老外的招待会我就不会很难受了。
招待会上最辛苦的是主角——大使夫妇了，他们要提前到场，站在门口迎接，和七、八百个陆陆续续光临的来宾一一握手问候，客人的名字还不能叫错。在当姗姗来迟的宾客还没有迎接完，早来已经进餐完毕的来宾开始陆续退席了。大使夫妇仍然站在原先的位置，把迎来和送往的两个仪式同时进行，跟所有用餐完毕的来宾，再一一握手道别，他们根本没有时间吃东西。在同一个固定的位置，以同一个标准站姿，保持同一个微笑，重复着同一个欢迎语（或者道别话），用同一个手，连续三小时不间断地和一千多人次握手，不易呀。光是脸上要保持三个多小时的笑脸不走样，就够累人啊！······当一个大使和大使夫人，要腿功、手功、脸功、嘴功、脑功兼备方可，怕是机器人难免也要出错······我问过大使的夫人王参，迎送礼仪是否可以改革一下？她苦笑着说，一任任都是这样的过来的，怎么改啊？这是代表国家啊！饿一点倒没什么，就是第二天早餐拿筷子的手抬不起来，就是抬起来了，筷子也在手上不停的颤抖······
我们去应酬最多的地方还是维也纳的餐馆饭店。全城三百多家中餐馆，大部分是温州人开的，很多是夫妻店，欧洲的中餐馆几乎是温州人的天下，比我们福建人厉害，这是我没想到的。不过温州人的中餐已经变味了，他们说，为了做老外的生意，没办法。
老外的许多餐馆风格极其鲜明：老、小、旧、土。在维也纳几百年历史的老饭馆很多，仍然原貌原样，甚至还有一家逾千年的老餐馆。老外喜欢把记载久远年代的阿拉伯数字，写在老店的外墙上，餐厅四面的墙壁裸露着粗糙的砖块，屋顶也不吊顶装修，陈列的装饰品都是古董级的家庭用品、农具，就连烤制好的美食，也不用盘子而盛在巨大的方形厚木板上······总之，让古老的氛围紧紧地抱着你。给我印象很深的一家著名的烤蹄膀店，干脆就开在一个老式的地下小酒窖里，内部没有现代化装修，一切修旧如旧，摆设着很多原始的酿酒工具，土的不能再土了。可是要去那里吃饭，不提早预定，是没有座位的。
老外们在餐桌上的战斗力，可以和水浒好汉们有一拼，大块吃肉、大杯喝酒、他们更喜欢空口喝酒，完全不要下酒菜。女老外们也十分了得，烤制的一整个大蹄膀，足有二、三斤重，一个人面不改色就干光了。所有这粗犷彪悍的食风，居然能和他们高雅得体的衣着举止，天衣无缝的融为一体，这可能还是要归功于国民的文化素养。
当然，老外也有非常精细秀巧的吃法。在维也纳一区，靠近城市公园北侧，有一家斐名全城的水煮牛肉店，它不知用何种工具，竟把生牛肉削成如蝉翼一样的薄片，平铺在餐盘里供人生食，这道入口即化的美食，仅凭口感真吃不出来是牛肉，让我这个不爱西餐的人品尝后也要点头叫好。店里把牛腿骨横截成两指宽的骨块，文火慢炖，清亮的牛骨汤，香浓味美，牛骨头要用专用的小勺子，从骨腔里挖出骨髓来，抹在面包上吃，口感上佳。最让我难忘的是店里的“苞丁烹牛图”，把牛体各个部位不同口感的肉，分别画出来，不同部位的价格不同，顾客按图索肉，店里负责烹饪。我第一次知道牛身上最好吃的肉不是里脊，而是在牛殿部侧前方、鸡蛋大的一块肉。把吃牛肉研究到几近极致，苞丁在天之灵也会因为有了“洋知音”而开心。
老外的菜肴吃多了，就会发现一个西餐公式：大鱼大肉、非炸即烤、一菜主演、一份可饱。即使是正式的宴请，每人一般只有一道肉或者鱼的主菜，加上餐前一道汤，餐后一甜点，仅此而已也。虽然，精美耀眼的刀叉杯盘摆了一桌子，真正吃的菜就是一道分量很大的荤菜，还不如我们的家宴，中国人谁家请客会让客人只吃一道荤菜？这就是东西方的文化差异。在维也纳，如果请的都是中国人，我们会改变老外一人一份的吃法，点上五、六份不同的主菜，大家合在一块吃，充分品尝老外的美食。
有人说，世界各国最好的中餐馆就是中国大使馆，大使官邸的宴请就是该国中餐美食的顶级水准。虽然宴请也是客套、拘谨、冗长，但是大使官邸特殊的氛围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在挂有鲜红国徽的巴洛克建筑风格的大使官邸别墅里，灯火通明的欧式水晶吊灯下，看着席位上印着鲜红国徽的中英文菜单和自己的姓名的座位卡，一道道正宗美味的淮扬菜肴（我们使团的大厨师是扬州的），盛在有鲜红国徽的特制的白瓷盘里，一种从未有过的神圣自豪感和国家使命感，会油然而生并伴随你到席散。
最受外交官们欢迎的是要事先登记的两欧元工作餐。由使团的大厨师掌勺，一荤一素一汤，味美量足快捷，大家欢聚一堂，边吃边聊。用交流信息、调侃段子，编织着一天很快乐的时光。不过，只有工作日的中午才有工作餐。我们运气不好，头两年都没有工作餐吃，因为新馆舍正在施工，国内的厨师也没有来，团部离我们有十几公里路，大家只能各自开伙，自食其餐。
（老外认为最好吃的肉在殿部白色的小块Fledermaus)
（老外餐厅的装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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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5-3 11:10:1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