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作者老黄是烈士后代。父亲牺牲前是红军团长。女外交官是新四军老战士,无产阶级革命家贺敏学同志的小女儿贺汪洋。作品妙趣横生,幽黙风趣,贴近生活,是难得一见的好作品。
三、 探寻五花八门,奇闻趣事大长阅历 20、我们在奥地利开了火车
作为一个发达的西方国家,奥地利和我们中国有一个显著的区别,他们的休息日是雷打不动、神圣不可侵犯的。如果在休息日上班或开会,均属犯法行为,所以休息日里商店都不开门。我们这些外交机构深受其惠,除了藏独来冲击等少数情况外,休息日从来不加班、开会,全心全意地休息、玩。我们没有国内的长假,双边馆按奥地利的法定假日休息,我们多边团跟着联合国的假日休息,虽然联合国的假日比奥地利少,但是我们从国内刚出来,对比特别强烈,每周都有雷打不动的两个整天休息日,太满足了。
奥地利的旅游资源相当丰富,我们有了大把的时间,所以只要天气好,大家都爱开车出去玩,车改后,车子都是自己的,随你怎么用。玩过主要景点后,目光自然就转到旅游团常去的景点之外,那些通常只有奥地利人才知道、常去玩的地方。我们有了一把金钥匙——“N”卡,可以直通这些好玩的地方,是我们多边团的一个女将发现的。整天跟奥地利人打交道的双边馆,大为惊奇,又很没有面子。他们一直不知道这种卡。
在初夏的一个周末,我们处的人结伴而行,前往奥捷边境的几个地方玩,其中有两处是坐观光小火车。我们并不怎么看好小火车,因为欧洲最古老的阿尔卑斯山观光齿轮小火车,我们已经坐了。可是到了火车面前,大家惊讶万分,都蹲下来兴趣盎然地端详起来,小火车头还没有膝盖高,简直就是一个玩具!怎么可能拉人呢?
迷你小火车头做的实在太精致了,每个部件跟大的蒸汽火车头一模一样。火车是烧煤的,车头后面也有一个装煤炭的车厢,不到半个抽屉大,煤铲子比炒菜的锅铲子还小。火车司机的座位只能在煤炭车厢的后面,比火车头大了好几倍。一个矮个子的老外火车司机坐着开车时,迷你火车头矮矮地趴在司机的两个膝盖之间,矮个子司机一下子好像成了庞然大物,样子特别滑稽可笑,我们好像都到了小人国了,坐下去,心里总是担心小火车头拉不动。小火车拉了六节没有顶棚的车厢,每个车厢坐四个人,铁轨上有道岔、枕木、弯道、信号灯······一应俱全。别看它小似玩具,可是小火车头的劲头十足,坐满了人,它跑得比自行车还要快。不时会闻到那呛人的煤烟味,一下子把我们带回到很遥远的年代。
小火车跑了几百米,把我们送回起点,我们依依不舍地告别了小人国火车,来到奥捷边境的另一个观光小火车站。老外的火车站没有检票的程序,都是先上车再捡票。火车上人很少,我们那个车厢没有一个老外,成了我们中国人的包厢。不过车厢是非常老式的硬坐车厢,高山观光齿轮火车也是这种车厢,估计都是从干线上退役下来的。老外干线上的火车车厢就非常先进、漂亮。一个经济发达的国家,两个时代的火车同时并存,似乎奇怪,其实不然。保留老旧的火车用于旅游的线路上,能在欢快的心情下,给成年人带来怀旧,让孩子们了解过去,真是聪明之举啊,原本要淘汰的社会资源发挥了余热。
坐在我们国内早就见不到的老旧车厢里,观赏车窗外的美景,真的有一种新旧时空交错变换的特别美感。旧记忆是中国的,新景观是欧洲的。奥捷边境已经远离了阿尔卑斯山,全是丘陵地貌。连绵起伏的山地上,有一大片、一大片的森林,几乎是清一色的欧洲云杉,这种用来做圣诞树的树种,有着墨绿色的塔形树冠,把周围的农田和湖泊衬托的很美。当火车经过湖边度假区时,在悠闲度假的大小老外们,会友好地向我们挥手······
穿着铁路制服的列车员来检票了,我们用的是“N”卡,非常方便。有趣的是,没有多久,又来了一个穿铁路制服的老外,笑眯眯的问我们:“Japan?”(日本人?),英语说的不怎么样。我们大声地说,“China!”这个老外非常吃惊,重复了好几次“China”,然后和我们一起笑起来。老外告诉小郭,他是列车长,非常欢迎我们。在这条线路上,从来没有来过中国人,我们是第一批······我提出来要和列车长合影留念,大家都踊跃要加入,车厢里一下子热闹起来。后来,列车长把他的大沿帽扣在我的头上,让这次中外合影达到了高潮。列车长离开时候,再次郑重地表示,他代表列车全体人员,真诚欢迎我们的到来。他告诉我们,他们全车共有三个人,包括他和火车司机。我们都有点傻了,这趟列车除了司机,只有一个列车长带一个兵就跑起来了,即使这列火车只有五节车厢,也很不可思议。不过,我从来没有看到老外的列车员扫地、倒茶、叫站、卖东西,包括在干线的火车上,在德国、法国、瑞士、意大利······都没有见过。
列车在中途一个站停下来,列车长又过来了,他专门要请我们的女士们去站台上搬道岔。“领导”带着女将兴高采烈地去了。我以为是模型类的玩具,好奇的跟过去看热闹。搬道岔的机械安装在站台上,不像我们的是一根拉杆,老外的是一个由手摇柄带动的齿轮组合装置,转动摇柄后,通过钢索来拉动道岔。这不是玩具,是真正的道岔!决定火车命运的重要设施,怎么能让乘客去动呢?我在铁路上干过八年,连一次都没有摸过扳倒岔的杆子。铁路有极其严格的管理规定,就是当班的扳道员,也不可能单独拉动道岔,因为道岔都加了电锁,只有车站调度发出指令,打开电锁后,扳倒员才能够搬动道岔。
不知道什么原因,前面的女将没有搬动道岔。“领导”兴致勃勃地上去了,在列车长指导下,摇了几圈,道岔被搬动了。火车有了出站的通道,就这样轰隆隆地开出了车站······女同胞们在车上津津有味地交流扳倒岔的心得体会,男同胞因为没能上手,只有洗耳恭听的份。我这个有着八年铁路路龄的人,真是开了眼了,这在国内是绝对没有人会相信的。就是列车长自己去扳倒岔,也是天大的新闻!中国的铁路内部分工非常细,机、车、工、电、列,各管一行,不可能出现列车段的车长,把手伸到车站管辖的重要设备上。
女同胞们还没有向男同胞传授完扳倒岔的操作要领,热情洋溢的列车长又过来了,他问我们:“你们愿意开开火车吗?”我们全部愣了一下,立刻欢呼起来。这次是邀请全体中国人去火车头开火车,仍然是女士优先。好事情一波接一波,让女士们兴奋的又笑又叫,脸上闪闪发光。我也惊喜异常。我在铁路工作的八年里,仅仅上过一次蒸汽火车头。那还是二十多年前,我在铁路分局组织部工作,去一个机务段帮助写一份材料,经过段长同意后才上去的。我们铁路领导机关的人,都有铁路免票,可以上管辖区域的任何火车,包括货车尾部的守车。但是,我们不可以随便上火车头。在这里,列车长安排旅客上火车头,列车段的手又伸到了机务段。看来,在这里没有什么不可以发生的。
我们开火车被安排成两人一组,在停靠中途小站时,进行交接班。火车头是电力机车,驾驶室的仪表比蒸汽机车少多了,更像是汽车,也有方向盘。驾驶室正前方的玻璃更大、更高,开车的视线比汽车好多了。而且火车司机的座位很高,坐在上面,视线没有任何东西遮挡,像站在一扇落地窗户前,面前的景物,一一迎面扑来,又纷纷趴倒钻入你的脚下,你忽然感到自己有了强大超人的力量,势不可挡地勇往直前。火车开的越快,这种感觉愈强,尤其在弯道上特别刺激,在蒸汽火车头和汽车上都没有这样的感觉。
我们坐的是付驾驶的座位,面前也有一个方向盘,我不知道火车头上两个方向盘之间有何种关系。火车是沿着铁轨开的,方向盘有什么用呢?······小郭不在,也无法打听。我相信受邀来火车头开车的人,没人敢去碰方向盘,这可是拉着旅客的真火车,更何况我们对电力机车的驾驶完全是一无所知。后来老外司机叫我上正驾驶位置,几经犹豫,仗着中国铁路工人资历,我一横心坐了上去,好好地过了一把火车司机的瘾。有的人顾虑太多,连汽笛也没敢碰,回家后一直后悔不已。
我们在终点站下车时,列车长在站台上和我们一一握手告别。我们沿着与铁路平行的马路,走向下一个目标。小火车行程结束了,我心里久久不能平静。没有想到,这趟普通的小火车之行会给我那么多快乐、惊奇和困惑。我脑子里不断在寻找一个答案:老外列车长给我们安排的节目,是特殊的礼遇,还是通常的惯例?因为两种情况的后面,有着完全不同的含义。
维也纳就有不少我们国内认为非常危险、绝对禁止的事情,而在老外却不当一回事,历来如此。如汽车加油站建在公寓楼里;各个年代的老爷车照跑不误;自行车和汽车都在机动道上跑;炼油厂的大油罐建在高速公路边······但是,奥地利与国内再怎么不同,开汽车一定要有驾驶证,否则让警察查到就要坐牢,开火车更不用说了。不允许的事情,列车长做了,这应该就是答案了。违法违规的事情,他就不怕吗?······
后来,那趟车从我们身后开过来,它突然响起了几声很长的汽笛。火车明显减慢了车速,列车长在车上向我们招手。原来老外在用特殊的礼仪向我们道别,我更加坚信了那个答案,心里倍感自豪。想当年,奥地利是攻入北京的八国联军的成员,仅仅出兵五十几个人,都是一些卫生后勤兵。战后竟分到中国的赔款,多达400多万两白银,平均每个兵近十万两白银。而今天,中国人在昔日的战胜国里,受到了一些普通奥地利人的尊重。小火车上给我们中国人的礼遇传递着一个信息,那股来自东方的强劲中国风正在吹向世界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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