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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鸭绿江上的桥》 纪念抗美援朝战争胜利70周年 暨东北解放战争胜利75周年 作者：五岳归来
今年是抗美援朝战争胜利70周年，也是东北解放战争胜利75周年。5月底至6月上旬，我们三个70岁以上的老人，驱车5000多公里，自丹东市溯鸭绿江而上，实地考察了当年中国人民志愿军跨过鸭绿江的六座桥和东北解放战争南满战场的部分旧址。
在中国的东北解放战争时期，鸭绿江沿江各地的桥梁（均为原日本殖民当局建造的）也是东北我党我军与朝鲜民主主义共和国联系的重要纽带。在东北国民党军实施“先南后北”战略，集中兵力猖狂进攻我南满根据地时，我南满的后方机构、伤病员和家眷曾一度经过鸭绿江上的桥转移至朝鲜境内，我军的一些孩子甚至是在朝鲜出生的。鸭绿江朝鲜一侧，也是我北满与南满根据地之间人员和物资的安全通道。在中国人民争取民族独立和解放的革命战争年代，朝鲜劳动党和朝鲜民主主义共和国曾给予我党我军有力的支持。
位于长白山麓和鸭绿江畔的临江、辑安（集安）、安东（丹东）一带，在东北解放战争时期，曾是东北民主联军南满军区（亦称辽东军区）第3纵队（第40军前身部队）、第4纵队（第41军前身部队）和辽南地方部队（第5纵队及第42军前身部队）的根据地。当年为坚决贯彻中共中央东北局关于“坚持南满，巩固北满”的战略方针，我南满军区部队与东北国民党军主力部队进行了艰苦卓绝的斗争，集中兵力打运动战和歼灭战，先后进行了著名的新开岭战役和四保临江战役（国民党军史称“四次安东会战”），粉碎了蒋介石和杜聿明策划的“先南后北”战略企图，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从根本上扭转了东北战场敌强我弱的态势，加快了东北解放战争胜利的历史进程。
1950年7月7日，根据朝鲜战争的形势，中共中央军委决定立即组建东北边防军，将第四野战军第38、第39、第40、第42军调归新组建第13兵团（兵团部由第15兵团部改编）建制。其中第40军、第42军对南满和鸭绿江两岸的地理环境和气候非常熟悉。1950年10月，这两个军在志愿军第13兵团编成内首批入朝参战。同年10月25日拂晓，刚刚进入阻击阵地的第42军124师370团2营在朝鲜北部东线的草芳岭与南朝鲜军第3师26团交火；同日上午8时许，第40军118师侦察连在朝鲜北部西线的两水洞与南朝鲜军第6师一部交火。这两支原南满军区的老部队，打响了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作战第一仗。
首批志愿军入朝概况：
图1
——摘录军事科学院军事历史研究所：《抗美援朝战争史▪上卷》修订版，军事科学出版社，2011年2月第1版。
一、安东（丹东）鸭绿江断桥、“中朝友谊桥”
5月30日：我们走上了安东（丹东）鸭绿江断桥。这座断桥已被当地圈了起来，游人需要购买门票（价格100元）才能进入。由于我们都是70岁以上的老人，因而得以幸免，但是内心依然不平：当年全国人民万众一心，出人出力、捐钱捐物支援抗美援朝，才有当地今日的安宁和繁荣，而当地现在竟然以此断桥作为生财之道，即使是志愿军的亲属，如果不足70岁也不能免费进入，天理与人情何在？
由于丹东鸭绿江“断桥”位于市区的江边，因而登桥游览的游客很多，激昂雄壮的《志愿军战歌》和抗美援朝战争内容的视频在大屏幕循环播放，令人仿佛回到了那个中国人民万众一心抵御外侮，风云激荡的年代，我们似乎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
图2
图3
图4：丹东鸭绿江断桥（右）、中朝友谊桥（左）。
上图右侧的“断桥”，是日本逼迫清朝统治者同意，1906年由日本驻朝鲜殖民地总督府开工建造，于1911年10月竣工的铁路桥。此桥竣工通车之后，适逢腐朽不堪的清王朝灭亡。1943年4月，日本又在此桥上游不足100米处建造了第二座铁路大桥（抗美援朝战争胜利后改称“中朝友谊桥”，至今仍是中朝之间最主要的铁路桥），遂将第一座铁路桥改为公路大桥。
图5
图6：1946年11月5日，国民党新六军攻占安东。次日，国民党东北保安司令长官杜聿明“视察”安东，此图为当时两座鸭绿江铁桥的照片。（《经世日版》1946年11月6日第1版，冯艺供稿）
1950年6月25日，朝鲜内战爆发。同年11月14日，为截断朝鲜人民军的退路和阻断新中国对朝鲜的支援，美军出动飞机狂轰乱炸，炸断了鸭绿江公路大桥（被炸断的位置在朝鲜一侧，中方一侧保留了4孔桥），断桥的钢梁上面至今还留有美军飞机轰炸、扫射留下的弹孔、弹痕。
断桥上游约100米的铁路桥，在我志愿军防空火力的掩护和铁道工程部队的抢修下，没有被美军飞机炸断，为保证抗美援朝战争的胜利，发挥了巨大作用。
二、燕窝桥
5月31日：我们来到位于丹东鸭绿江断桥上游约6公里处，有一座木结构的铁路桥，也称“水中桥”、“燕窝桥”，该铁路桥也是抗美援朝战争时期我军人员和物资进出朝鲜的重要桥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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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8：鸭绿江“燕窝桥”遗址。
该桥于1951年1月1日开工，同年5月30日竣工，是由东北军区工兵部队用园木架设的一座铁路桥（长约500米）。此桥在江水涨潮时（鸭绿江丹东段近出海口，受潮汐影响大）没于水中，退潮时露出水面，又称“水中桥”。因中方一侧铁路是从燕窝村车站引入，故也称“燕窝桥”。现江水中还遗留有当年铁路桥的园木桩桥基，由于这里的鸭绿江岸距离公路太近，目前还没有被当地圈起来，游人可以免费近距离观看。
三、下河口（长甸河口）断桥
5月31日：我们来到鸭绿江下河口（位于长甸镇，亦称长甸河口）断桥。该桥是在日本统治东北时期，于1942年12月建成的一座公路桥，全长约710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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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0
图11：下河口断桥。
图12
据下河口断桥简介：1950年10月19日，第39军117师、第40军118师从此桥进入朝鲜。同年10月23日黄昏，志愿军副司令员邓华率第13兵团机关（入朝后改为志愿军总部）及毛岸英同志经此桥入朝，前往大榆洞。1951年11月中旬，美军出动20多架轰炸机将该桥朝方一侧炸断。
如今，该断桥也被当地圈起来收门票，吸引了众多旅游团的参与，生意非常兴隆。联想起许多年之前，曾经参观过美国夏威夷珍珠港战争遗迹（被日军飞机炸沉的亚利桑那号战列舰残骸），游客都是免费进入的。鸭绿江上的这些桥，本应该成为进行爱国主义教育的历史实证，却被当地政府搞成了“摇钱树”，令人啼笑皆非。
四、辑安鸭绿江铁路桥
6月2日：吉林省辑安（集安）羊鱼头村（现在改称上、下解放村。东北解放战争时期，我南满军区第五后方医院就设在这里），该村自称“抗美援朝首渡村”。辑安鸭绿江铁路桥位于现在的集安鸭绿江国门桥下游，似乎已经废弃。
图13：辑安鸭绿江铁路桥。
图14：第42集团军军史馆资料。
1950年10月16日18时，第13兵团42军124师（共1.4万人）经辑安鸭绿江铁路桥隐蔽入朝，是最早进入朝鲜境内的志愿军部队。19日～20日，第42军全部进入朝鲜，向防御作战区域开进。
其后，经辑安鸭绿江铁路桥入朝的，还有隶属志愿军第9兵团的第20军。至1950年11月12日，第20军（全军5.06万人），经辑安鸭绿江铁路桥全部入朝，冒着风雪严寒向长津湖战区开进。
《陆军第二十集团军军史》（上卷），黄河出版社，1996年8月第1版，第334页。
五、临江鸭绿江铁路桥
6月3日：我们来到临江鸭绿江铁路桥，该桥现已废弃，桥头旧址被围在一处房地产开发工地内。为了更好的拍摄这座桥，我们钻过工地一处由铁丝扎住的“门”，走到江边，在该桥的下游拍下了当年志愿军第27军、第26军等部队跨过鸭绿江的这座具有历史意义的老桥。
图16：临江鸭绿江铁路桥。
1950年11月12日、19日夜，志愿军第9兵团所辖第27军、第26军分别经临江鸭绿江铁路桥梯次入朝，然后顶风冒雪向长津湖战区开进。
《陆军第二十七集团军军史》1999年8月版，第276页。
《陆军第二十六集团军军史》1989年11月版，第258页。 图17
六、6月2日，我们到达鸭绿江上游，中朝边境的吉林省白山市云峰水库，结束了鸭绿江桥的现场考察。
图18：1958年开工建设的鸭绿江上游中朝边境云峰水电站大坝，对岸是朝鲜。
七、考察东北解放战争南满战场部分旧址
1.山东八路军进军东北登陆旧址
图19：1945年秋天，山东八路军进军东北登陆点之一的辽宁省庄河耷拉腰子村（现改名：打拉腰子村）。
图20：1945年秋天，山东八路军进军东北登陆点之一的皮口（今日辽宁省庄河市皮口港）。
2.新开岭战役旧址
图21：进入宽甸。
图22：叆陽镇——新开岭战役（时称宽甸战役）旧址。
图23：叆陽边门盆地，一条公路穿过，是伏击国民党军第25师的理想战场。
图24：新开岭大捷（《东北日报》1946年11月5日第1版，冯艺供稿）。
图25：新开岭战役纪念碑。
图26：新开岭战役无名烈士合葬墓。
图27：时任东北民主联军第4纵队司令员胡奇才将军的部分骨灰安葬在此。
3.四保临江战役纪念馆、烈士陵园，陈云故居
图28：四保临江战役纪念馆。
令人遗憾的是，四保临江战役纪念馆展陈的四保临江参战部队序列军政首长的姓名错误较多。而错误的源头，出自中共吉林省委党史工作委员会编写的《四保临江》（1987年11月第1版，附件：东北民主联军“四保临江”参战部队序列）。该参战部队序列此后被许多资料引用，以致以讹传讹，写史者当引以为戒。
图29：四保临江烈士陵园。
图30：四保临江战役烈士纪念碑及无名烈士墓。
图31：在四保临江战役牺牲的第4纵队10师师长杜光华（曾用名：杜永海）墓。
图32：毕见保烈士墓。
在四保临江烈士陵园内，还看到一些志愿军第27军的烈士墓。其中第81师241团（著名的“潍县团”）2营教导员毕见保烈士的墓碑所记烈士的籍贯“昆仑县”，应是昆嵛县之误。1945年1月设立的昆嵛县，于1956年被撤销，辖区分别并入文登、牟平县。
临江市区的鸭绿江边，有陈云故居（当地冠以“四保临江战役指挥部旧址”）
图33：
图34：陈云故居（四保临江战役指挥部旧址）。
这个“四保临江战役指挥部旧址简介”，只字不提“坚持南满”是以林彪为首的中共中央东北局做出的战略决定，有违历史事实。
图35： 1946年10月31日，林彪关于调整南满主要领导人向中央军委的报告。
1946年10月31日，林彪向中央军委报告调整南满主要领导人的决定：“现决派陈云、肖劲光两同志担任南满的领导，免得南满垮台”。而在此4天之前（10月27日），陈云、肖劲光就已经从哈尔滨出发了，借道朝鲜赴南满就职，并于11月27日晚抵达目的地——临江。由此可见，林彪为了挽救南满危局，不惜“先斩后奏”。如果没有林彪此举，何谈四保临江？
我们应该尊重历史，敬畏历史。记载历史，不应对某人、某事的好恶而褒贬或取舍，应该实事求是，尊重事实。否则，必将弄巧成拙，贻笑他人。但现实中要做到实事求是，确实不容易。
4. 寻找志愿军空军大孤山野战机场旧址
5月30日：同行者之一的父亲曾经是志愿军空14师第42团团长，1951年11月底在朝鲜空战中击落一架美军F86佩刀式战机。这一天，我们找到了抗美援朝时期的大孤山野战机场旧址。
图36：大孤山野战机场旧址（远处为大孤山）。
1951年11月16日，志愿军空14师（师长王毓淮，政委谢继友，该师辖两个飞行团，其前身是原第三野战军第32军95师师部及第284、285团团部）率第40、42团共43名飞行员和40架米格15歼击机进驻大孤山野战机场（用钢板铺的跑道）。
1951年11月～1952年2月、1953年4月～7月，空14师先后两次参加抗美援朝轮战，共击落美军飞机10架，击伤2架。
图37：
图38：
图39： 安东地区志愿军空军一线机场分布图（红色箭头示意处为大孤山机场）。
1951年12月13日， 空14师第42团在朝鲜清川江上空的一次空战中，团长张斌（时年28岁）击落一架美军F86型佩刀式战机，荣立二等功。
这位志愿军空军老英雄最终活了97岁，他生前曾经讲述，当时志愿军空军的米格15歼击机由于副油箱短缺，还用过柳条编织的副油箱（类似过去的酒篓子）。
图40： 第42团团长张斌击落一架美军F86佩刀式战斗机，荣获中国人民志愿军立功证书和朝鲜民主主义共和国军功勋章证书。
古人云：“行千里路，读万卷书”。我们此次行程5000余公里，一路学习历史，缅怀前辈，增长见识，有收获，有感悟，不虚此行。
写于 2023年7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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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8-3 21:03:0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