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烟尘不掩履印痕 （20） 从善村

坦克手

【原创】

烟尘不掩履印痕

（20）

从善村

    1981年夏，我团1个加强坦克连（坦克连加强10辆装甲车）配合83师1个步兵营，承担军赋予的“模拟苏军摩步连进攻战斗”演习任务。那时我是团司令部参谋，被抽到军司令部帮助工作，有幸作为训练指导组成员参与演习准备和实施全过程，和249团参谋王光荣、3营长李保，以及军侦察处陈建銮处长、朱参谋一起工作一段时间。

    一、演习场地

    演习场地在从善村以东低山区域，是运城盐池低洼地与中条山余脉相接的过渡地形，低山、雨裂沟、坡地相间，诸山头比高不大，山势平缓，雨裂沟开阔，坡地绵长，山上没有什么植被，有足够幅员，能满足步兵分队级战术训练和演习需要，是个进行排兵布阵训练分队战术的好地方。

图1  运城从善村以东地形示意图（有等高线）。（星图）

    二、参演分队

    那次演习，军机关做了周密计划，军司令部专门组成训练指导组前往运城。训练指导组以军侦察处为主，装甲兵处辅助，住在运城东郭村83师教导队，以教导队为依托开展工作，上可顺畅联系军师机关和参演各团，下可及时联系参演各分队，召集开会也有场地。

    参演步兵分队是83师249团，团机关派出王光荣参谋与军训练指导组联络，该团3营7连、9连、3炮连参加演习和部分保障工作，驻在东郭村南2里多的界村。7连加强9连1排扮演“蓝军”，其余分队担任“红军”，部分担任炮火显示、场地警戒及公差勤务。

图2   参演分队249团3营部分人员。（源于28军战友网）

    我团（军坦克团）也派出得到加强的坦克连，共8辆坦克、10辆装甲车，还有修理连1辆坦克抢救牵引车、2辆修理工程车。由连长黄金海、副连长张志富带领，铁路输送到运城卸载后，履带行军进驻从善村。选择这个村给坦克连驻扎，是考虑靠近演习场地，以便节约摩托小时。

图3   参加演习的28军坦克团装甲车，249团参演官兵身着苏军军装和坦克兵在一起交流训练体会。（源于28军战友网）

    三、想定（大意）

    演习想定（大意）是“蓝军”摩托化步兵在连续几天进攻作战中，侦察到“红军”某连为掩护主力向××方向机动，奉命在××高地、×××高地、××.×高地地域组织防御，力图阻止“蓝军”进攻势头。

    防御方为“红军”防御阵地，上面没有实兵，只有少数阵地留有引爆炸药包显示情况的人员。

    那时，28军尚为“骡马化”，有一点“摩托化”和“机械化”的兵种部队，如军、师炮兵团基本“摩托化”，军坦克团算“机械化”，所有步兵团都是“纯步兵”，营指挥员有马骑，营机炮连的武器有马驮，团里有几辆汽车，全师汽车加在一起也没有坦克团多。而那时作战对象已是完全摩托化和机械化的苏军，其摩托化步兵已有轮式装甲车、履带式步战车等装备，战时还可得到坦克、自行火炮、战役战术导弹、直升机支援。相比之下，装备“代差”十分明显，可能2代都不止。所以安排这次“模拟苏军摩步连进攻战斗”演习，让本军各部队看看苏军摩托化和机械化步兵怎样作战，目的是进一步推动部队战术训练实战化。

    军坦克团在这次演习中是配角，步兵赋予的战术动作不多，参演人员也就没有去计较演习想定的合理性、逼真性，叫干啥就干啥。

    如苏军摩步连作战时，从待机地域向前机动投入作战时乘坐装甲车（步战车）在炮火准备掩护下开进，接近对方前沿前依次展开成疏开队形、战斗队形，到达进攻出发阵地前步兵下车并占领进攻出发阵地，装甲车（步战车）在现地进一步明确进攻方向、战斗任务等，在“C”时刻前几分钟按步兵标志越过步兵进攻出发阵地，引导步兵发起进攻等，都没有体现出来。

    四、训练

    “模拟苏军摩步连进攻战斗”演习主角是扮演“苏军摩步连”的249团7连及9连1个排。从演习接触的那段时间看，该连是个作风、纪律、军事素质全面过硬的连队。

    “纯步兵”连队扮演“苏军摩步连”，还要模拟苏军摩步连战斗，是个很大挑战。为此，将坦克团参演分队的坦克、装甲车加强给该连，以苏军摩步连进攻战术为蓝本，以我军坦克连装备为载体，进行步兵连、坦克连合编训练，以期模仿出“苏军摩步连”进攻战斗的样子来。经过2个连队在一起讨论研究和实车、实兵在预设场地上练习，最后演习展示出来的效果还真不错。

    同时，演习组织者还在“貌似”“蓝军”上下了很大功夫，给全体参训干部、战士换上一水的苏军军装。这在当时政治背景下，还是具有很强创新精神。

    从实际训练效果上看，就这么一身苏军军装，不仅强化了“模拟”训练的真实性，还很好调动了战士们参训积极性。战士穿着配有俄文字母“СА”红色肩章的苏军军装，戴着缀有镰刀斧头的红五星帽徽的“牛逼帽”时，极大地刺激了年轻士兵的好奇心。进攻时，战士们一边用俄语喊着“达瓦里息，夫别廖得！（俄文：Товарищи, вперёд!中文：同志们，冲啊！）”一边向前奔跑，完成战斗任务后也会情不自禁的欢呼“乌拉！”。这些场面真有几分貌似苏军的味道。就连列队走在驻训村庄的泥土路上，招来村里年轻人羡慕的目光，步伐自然更加整齐，精神更加抖擞。

图4  参加训练的249团3营7连（ “模拟苏军摩步连” ）战士穿着苏军军装，远处戴黑色坦克帽的战士是坦克团参训人员。我和军司令部侦察处朱参谋。

    别看那套苏军军装不起眼，却也是晋南侯马那儿正规军工厂加工的产品，做工一点也不差。加上“模拟连”里的年轻人个个都精瘦精瘦的，人人都是衣服架子，穿着缝制工整的他国式样军装，真好像换了个人似得，成天精神抖擞。而且这身苏军军装就像工作服一样，战士们穿上它就舍得下身做动作，每天“走”一遍演习内容要跑不少路，接敌运动匍匐前进，利用地形侧滚、跃进、卧倒等，战术动作一丝不苟，攻占山头还要拿出“百米冲刺”的劲头，竟然没有一人掉队、叫苦的。

图5   坦克团1连连长黄金海，也找了套苏军军装穿起来拍照。

    我们军坦克团为保障“模拟苏军摩步连进攻战斗”演习派出1个坦克连。团历史上曾长期担任南京军事学院教练任务，多次在南京附近龙潭、汤山、句容参加军事学院师、团级别战术演习教学，可以说在战术上受过刘伯承元帅亲手“调教”，战术素养一直很好。建团之初就在26军建制里参加著名的“辽东半岛抗登陆演习”，1964年大比武获得过全军装甲兵“自行火炮单车战术”第1名、单车单发信号弹夜间闭灯通过车辙桥科目奖等。1970年代中期开始每年参加军区装甲兵朱日和野营都要组织“坦克连进攻战斗”训练与考核，在北京军区组织的历次建制坦克连战术比武考核，无论抽我团哪个连队参加都能取得优良成绩。所以，全团每个连的战术水平都很好。保障这次“模拟苏军摩步连进攻战斗”演习就没有专门挑哪个连队。

    五、训练场外

    参加这次演习，是少有的一次和步兵部队、连队较长时间、较大面积深入交流，训练场以外的人和事更有趣。

    演习由83师具体负责组织实施，商师长多次在东郭教导队营地召集参训各方面人员开会协调，有过多次接触。第一次接触是在一个周六晚上，在教导队一间宿舍里，商师长盘腿坐在炕上，炕上还有师机关领导，我们围坐在炕下。他山东口音浓重，说起工作条理清楚，对参演分队生活关心备至，对本师单位要求严格，对坦克团诸事宽厚。多年后在南京干休所再次见到老首长时说起这段往事，首长兴致一下就高了起来。可见，那次演习在老首长记忆中也很有分量。

    军司令部侦察处朱参谋是河南人，说话风趣，为人豪爽。当兵就是侦察兵，一副好身手，一肚子好故事。参加演习他带了台照相机，是那种当时很少见的单反照相机，还有一个超大口径望远镜头，当望远镜用比望远镜还好。图4就是那台照相机拍出的照片，我和朱参谋在参演分队中。

    249团司令部作训股参谋王光荣，是我在28军参训队的同学，算是熟人。我俩都是代表本团出面做协调事项，自然“有话好说”了，合作很愉快，进一步增进了友谊。

图6  步兵249团参谋王光荣。

    训练开始不久，一次训练休息间隙，步兵连副连长和我有一段对话。他说“张参谋，你能不能转告坦克连，他们吃饭时离我们远一点儿？”我说“为啥？”他说“坦克连伙食太好了，我们的兵看到会给连里提意见。”我说“噢，我去告诉他们。”

    六、思考

    1980年代初，才经过边境自卫还击作战的我军各部队在军事训练中加强了针对性，抓得都特别紧。28军这次模拟苏军摩步连进攻战斗演习就是具体工作落实。事过多年，今天看来也是次很有创新和远见的训练活动。

    首先，研究敌军不仅在理论上而且在实际行动上，将假想敌装备、人员、战术和战斗行动用演习方法表现出来，给人以真实、形象的印象，有助于加深对敌军了解，有利于开展对策研究，提高我军战斗力。

    其次，结合本军预定作战任务地形特点选择演习地点、设置想定，以进一步完善作战预案，训练、战备两不误。

    最后，模拟苏军也是为我军摩托化、机械化做准备。可惜，这样的目标没有达到部队就撤编了。

    许多年后看到部队建立“蓝军”，想想40年前咱28军就有实践，心里还是感到蛮傲娇的，真要说一句“咋啦，俺们40年以前就玩过了，不能来点儿新鲜的吗？”

剑胆琴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