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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早起接一位广州来宝朋友的电话，邀我陪他去虢镇火车站买他心目中“正宗”的甜面酱。出门瞭望，能见度尚好，空气质量一般。换乘了两路公共车来到虢镇火车站站下车，沿着街道往北走大约一里多路便来到了虢镇火车站。 虢镇火车站是陇海线上的一个四等小站，当年这里也热闹非凡，附近的几个大国企的职工走东奔西多要在此上车。那附近当年很牛的615、792、陕机等军工企业在接受了几次“改革大潮”的冲击被迫“改制”后，已经都是日落西山了。在经历了几轮“下岗”、“减员并没有增效”后很多工人都已经“下海”去“搏浪”求生存去了，那个国有企业的“铁饭碗”如今还不如当地农民的“泥饭碗”了，据说很多技术工人都到乡镇企业去“打工”。过上了寄人篱下的日子，当年那“工人阶级领导一切”的豪迈已经不复存在了。市场经济就是这样无情，它不相信眼泪！ 沿着那十分萧条的街道走着，那曾经是虢镇标志性味道的酒糟味没有了。那曾方圆几十里渭河南、北的布袋里装上几块包谷面馍的农民，半夜起来拉个上面放个皮囊子架子车来此给集体拉氨水或土氮肥给地里“增加营养”，拉酒糟给集体的猪“催肥”，那个队伍在氮肥厂和啤酒厂门口排得有一里路长！如今那早已成为历史了，那“农业学大寨”，半夜敲钟起来修“大寨田”的激情场面也只是留在老一辈人的记忆中了。 来到那不大的车站广场，正对着那老式车站建筑的候车室兼售票处的大门，那曾经不分昼夜对无数旅客敞开过的大门，已经被一个大卷闸门所封闭，只是在门的上方处还残存着用繁体字书写的“虢镇火车站”2/3的五个大字，好似一个饱经风霜的老人脸上贴了一块大“创可贴”，近似于“毁容”了。沿着坡道往右走去，有一个铁栏杆的小铁门，当年旅客进出站的检票口如今已经成为车站工作人员的专用门了。那个曾经有三种功能的小车站，如今已经只剩下两个功能了。隔着铁栏杆我看见那当年深受旅客爱戴的“绿皮”已经被那不时呼啸而过的“红皮”所取代，对这个小站已经完全不屑一顾了。 今天的广场已经空无一人了，在广场两边还保留着那两排老式平房，从外观上看已经出租出去很久了，但门几乎都没有开，只有一个小杂货铺门口坐着一个老婆在张望，她身后门上的窗户里伸出了一个小铁皮烟囱，那烟囱口还冒出缕缕青烟。就是这个不大的车站广场，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还热闹非凡。卖瓜子、烧饼、凉皮、饸饹、糖糕，拉个小风箱支个小桌子，放两个小长凳的卖鸡蛋醪糟等西府小吃的摊贩生意还异常火爆。给那些要出门等车的旅客带了方便。那些“资本主义的尾巴”的生命力太顽强了！如今不用人去“割”，那些“尾巴”已经不见踪影了。市场经济有的只是活力，没有“尾巴”。 返回来到车站路口，就是东西和平街了，路边有个镇内1路车站，但没有见到什么人在那里等车，沿街有一些破旧的老楼，底下是一些小门面房，有卖杂货的，有卖扯面的小食堂，只有几个人在就餐了，显得异常的清冷。已经完全没有人气了。问路边的一个杂货店的老板酱货厂还在不在了？他指了指东边说过去五十米靠路南就是，后来我们丈量了一下，距离还真的十分精确，显然他是这里的老户了。 一个不大的厂门，里面还有人活动，还看见有客货两用车停靠。这里就是当年异常红火的国营作坊式的酱货厂，今天叫“恒佳食品有限责任公司”。打听到旁边老楼下有个厂的“直销处”，也就是门市部吧。据说当年到这里来打酱油醋的人那个多啊，几十里外的老农都提个塑料壶来此灌醋，产品还供不应求。可见其质量是有保证的了。想象得来当时它的性质肯定是县属国营企业，已经是“改制”的“先行者”了。掀开那塑料门帘走进了公司“直销处”，一股浓郁的醋香味扑面而来。那大小有六十多平方米的“直销处”依然保留着公有制时代的原始风貌。靠左边是个粘贴着白瓷片的大“柜台”，柜台上有三个小方口，内部存放着散装“产品”，旁边还放着三个多大的现在已经很少见的木质“保鲜”盖，在柜台上还摆放着三个大盘子，盘子里放着几个原始的液量衡提子和漏斗。就是这当年那人头攒动的柜台，今天已经很少有人光顾了。我的鼻子告诉我这些产品是货真价实的，但由于宣传的手段和力度欠缺，所以那当代的“品牌”效应没有得到充分的展示，那传统的“酒香不怕巷子深”的古训已经成为历史了，“养在深闺要人识”还是要运用现代的营销手段的。 散装醋窖上的延续是摆了七八种盆装咸菜和几种酱，那个不是很亮，装着烤火炉的门市部里有两位身穿蓝色工作服的销售员，一个是五十多岁的妇女和一位自称是公有制最后的“留守者”------五十多岁的汉子。我便和那个“留守者”攀谈起来了。他对我说这个醋厂的年龄比他的年龄都大，他爷就是吃这个醋坊的醋长大的。曾用名“国营宝鸡县酿造厂”，再往前追溯就是“公私合营”的股份制了，再往前就是已经存在不知多少年的“私企”了。在那疾风暴雨般的“三大改造”时期，公家强行入股，要参与“四马分肥”，后来很快私股就退出了，原来的那些伙计的身份变成“主人”。在当“主人”的四十多年里实际都是在亏本经营，每年都要靠县财政补贴才能生存。改革开放后请求“能人“承包”，也不知道那承包人用了什么“妙手”还居然让这个濒临倒闭的企业又“回春”了。不但消化了原有职工，还盈利了，产品在市场上还颇受欢迎。我告诉他：“还是你们的产品过硬。”他点头说：“是的，我们的醋都是粮食做出来的，有香味，不像那些勾兑了化工原料的醋，虽然不会变质，但除了酸以外没有香味的。我们的醋不能放很长时间，时间长了就要变质，但所有的粮食醋都是这样的。这个科技难点如今还在“攻关”。哎......早知道要回到“原点”，当时为啥要“公私合营”啊？”我对他说：“那个过渡时期的任务是为了发展经济，制度的确立。所以要实行所有制的变更，改革开放后同样是为了发展经济又要实现所有制的变更，都是形势发展的需要。”他疑惑地：“一个醋坊谁经营还不都是生产酱货吗？也不是什么国家命脉的大企业。”我告诉他：“早改早好，总比那些被折磨得死去活来后最终还是要“改制”的那些大国企“僵尸”好吧？很多“主人”由于倒不过那个弯来，吃不下那个苦，拉不下那个脸，不敢到市场经济的大潮中去”游泳“，结果如今还住在那简易楼里，在寒冬的太阳下操个手蹲在墙角晒暖暖，可能心中还在唱着那激昂的《我们工人有力量》的战歌。那些当年被他们所不屑的农民，经过自己的拼搏，如今很多都住上洋楼并开上小汽车了。谁是主人啊？谁对社会的贡献大就是主人。这边吃着政府的低保，那边还想当“主人”，有这等事吗？”他很认真地听完了我的这段话后，点着头说：“你还说得是那么个理。”我鼓励他：“坚持下去吧，想坐小汽车也不是什么难事，再过几年那小汽车的卖价也就是相当于那曾经的自行车价了。那高楼就会请你去住的。”他高兴地问：“有这样的好事？”我：“不信你就看吧！”他高兴得又给我发了根烟。 经过和那个“国企”身份的最后“坚守者”的一番交流，我们双方都有了长劲。他知道了什么是“盘活资产”，我又了解到了社会改制过程的又一个实例，实现了“双盈”。 这时那女“销售员”很热情地让我们把他们的产品逐一品尝，口感确实不错，尤其是那位S姓友当用手沾着他那心目中“正宗”的甜面酱舔时，在嘴里反复回味后，脸上露出了满足的微笑，基本还是他当年记忆中的原汁原味。我看出来了他那不仅是味觉上的惬意，还有那怀旧感的满足。女“销售员”把我们带到身后的货架上让我们参观他们生产的桶装醋和各种调味品，我提起一桶“净含量为2.5L”的小桶，在生产厂家“恒佳食品有限责任公司”的下方还有个带括号的一行小字“原国营宝鸡县酱货厂”。这是在提示消费者当年他们也曾经是“名牌”。S姓友买了一斤据说要带到广州去的甜面酱，我也让她给我称了半斤腌甘蓝菜，一共才六个元。还不够我们来回的车票钱。怀旧讲的是精神上的享受，成本不计。 S姓友告诉她盼望在广州的超市里买到他们的产品。听到这样的赞扬声，那个女“销售员”的脸都笑成一朵花了，希望他在几千里之外的大都市多宣传，为他们的产品当个义务促销员。那S姓友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离开了那冷清的虢镇火车站和那没有“顾客盈门”的老酱货店，在路上抬头望去那不远处虽然高大林立，但入住率很低的高楼，我想象不来再过几年后这里是个什么模样？毫无疑问那文物般的虢镇火车站广场是一定要扩大或者消失的，但那“恒佳醋”的姓还会继续改吗？ 注：虢镇是过去宝鸡县的政府所在地，也是地道的古陈仓。如今已经更名为宝鸡市陈仓区了。当年军炮团在那里驻过，我曾经去玩过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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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14 00:2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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