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寻找妈妈的入党介绍人
已经过去的2016年注定是个不一般的年份，国际、国内就不去说它了，就说我家，我妈妈金淑英这一年过的94周岁生日，过了生日就意味着跨到95岁去了。同时，经过多年寻找，这一年总算搞清楚妈妈的两位入党介绍人的具体情况，让妈妈档案中这2个普通姓名变成了真实、生动、具体的人，使他们的形象在我的心中一下子高大了起来，也解开我心里一直以来的疑惑，理解了那时不足16岁的妈妈在家乡还处于国民党统治下的白色恐怖中为什么会义无反顾地加入了当地尚处于“地下”状态的中国共产党。
起因
两年前整理妈妈的资料时，看见她的简历和“自传”上有关入党的内容，写的是“1939年5月在山东省荣成县十二区马栏耩村，由本村教员金铭和本村邻居杨宝贞介绍参加共产党，没有候补期。” 十二区是抗日战争期间的荣成县区划，其范围相当于现在的宁津街道办事处所辖区域，三面环海，紧邻石岛。 妈妈原名尹淑莲，入党以后在党内的化名叫“金淑英”，共产党在当地由地下转为公开后她也就一直使用这个名字至今。她1923年11月25日出生，1939年5月入党。仔细算来，入党时她的年龄很小，差半年才16岁。当年，妈妈的家庭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以当时标准衡量也算可以温饱的自耕农之家。何况，她那时还能在村里的学校上学。另外，那时虽然日本侵略军已经占领了山东，但荣成地区还在国民党统治之下，完全没有“国共合作”的政治气候，国民党对付共产党还是采取严酷的“白色恐怖”高压政策，结合“五户连坐”、“保甲”等严酷的制度措施，使得整个胶东地区共产党仍然处于“地下活动”状态，党的组织反复被国民党绞杀破坏，一批批共产党员不断遭到驱赶、逮捕和杀害。就在那样的内外条件下，地处荣成偏远海边小渔村的她为什么要加入共产党呢？把她领上革命道路的那2个入党介绍人又是怎样的共产党员？ 就是带着这样的疑问，我企图从了解妈妈的2个入党介绍人入手，来解答我心中的困惑。
妈妈自述入党情况
在妈妈的档案里，有一份她自己写的《自传》，我代表家人向妈妈单位提出索要后，单位老干部管理部门给了一份复印件。《自传》上有她自己叙述入党时的情况：“1939年5月，我失学不久，在本村绣花工厂绣花，教员金铭和邻居一位嫂子杨宝贞2人介绍我和尹淑范、尹秀淑3人参加共产党。”
图1 妈妈金淑英，身着解放军50式女式大翻领、双排扣冬季棉军装，左胸前佩戴布质胸章，军帽上缀钉50式“八一”帽徽时的照片。这是妈妈1950年7月响应党组织的号召，在已经转业到上海工作后，为准备抗美援朝而再次回到部队穿上军装时在上海拍下的军装照。此后，即随准备入朝参加抗美援朝作战的27军部队奔赴山东曲阜集结待命。 对于为什么入党，妈妈在《自传》上写道：“由于上学在课余时间老师经常向我们进行教育，当时给我们印象最深是“七七事变”和“西安事变”，自此以后激起了我们对参加抗战的热情，初步认识到中国人民不应受外国帝国主义的侵略、压迫和统治，保卫祖国之安全，每个中国人民都有责任，女孩子不应例外。” 自从加入了共产党，妈妈就走上了革命道路，投身于民族独立、人民解放的革命事业，她个人也从一个海边渔家小村没有读多少书的普通女孩子，在革命熔炉里锻炼成长，一生坚定地向着入党时的誓言奔去，无论怎样困难、无论怎样艰辛、无论怎样危险，从来没有犹豫过、从来没有后悔过、从来没有害怕过，78年始终如一，直至今日95岁。 妈妈入党后不到一年，1940年2月日军占领荣成，国民党荣成县政权瘫痪。这时，共产党在荣成公开出面打出动员群众抗日救国的旗帜，于当年4月9日成立荣成县抗日民主政府，荣成县委书记曲显明当选为荣成抗日民主政府第一任县长。这时，妈妈才知道金铭就是本村学校丛日新老师在党内的名字。妈妈也被选为马栏耩村副村长，以后到十二区担任妇救会干事，不久被选调去胶东抗大学习，毕业回乡担任十二区妇救会主任、威海里口区妇救会主任、栖霞县马疃区各救会主任等职，直至1948年参军。解放后转业遇上抗美援朝又参军，直到部队凯旋归国再次转业，后来就一直在国家物资储备系统工作，离休前在电子部第54所工作。 多年后，妈妈在零星写就的《回忆录》里专门有一段文字详细回忆了这段往事：1939年5月，有一天我刚吃完晚饭，邻居杨宝贞嫂子的儿子尹家永到我家找我去他家，他说：“我妈妈找你有事。”我告诉妈妈说：“嫂子叫我。”说完，拉着家永的手，一溜风似得跑到嫂子跟前，没等我问，嫂子手拿着几张入党志愿书笑嘻嘻地对我说：“贤妹子，你和淑范、秀淑（即同村同学尹淑范、尹秀淑）三个人的入党志愿书都批下来了，今天晚上，举行个入党宣誓。你赶快去叫她俩，我先布置会场。”我高兴地连蹦带跳一会儿就找到了她俩，说了声：“快跟我走。”到了嫂子的院子，忙把大门关好，嫂子正在西厢房，手拿着一床旧棉被，几根钉子，叫我们把被子钉到窗子上，别透光。当时，我们当地有日本鬼子的据点，有国民党政权机构，共产党只能在地下秘密活动，一旦暴露，只有被杀头。共产党在白色恐怖下活动，一切行动都要小心。嫂子拿起三张入党志愿书，让我们先看看，她说：“你们的入党介绍人都是丛日新老师和我，志愿书和入党誓词都是老师放在家永的书包里带回来的（那年，家永刚上学），还给你们取了化名，以免万一被日本鬼子捉去，牵连家人和村民。”我的化名金淑英。接着嫂子说：“今天只有我领你们三个人宣誓，丛老师不能参加。丛老师怕学董找他玩，碰到不在学校就麻烦了。”记得誓词的大意：保守党的秘密；听从党的调动；积极为党工作；为解放全人类而奋斗到底！入党时我还不到16岁，所以都是青年党员，没有选举权和罢免权，没有被选举权。不到9点，会议结束了。嫂子说：“你们赶快回家，就说在我家学习。”我进门看见妈妈还在收拾桌、凳，我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生怕妈妈骂，更怕爹爹打。我用劲屏住气，一句话也不敢说，急忙帮助妈妈收拾好。 妈妈在这个《回忆录》中所提到的老师丛日新就是金名（金铭），丛日新是他原来的名字，是妈妈那个村学校的老师。就是他在学校担任老师期间，利用课外时间向学生进行反对日本侵略、团结起来抗日、认清地主剥削农民本质等教育，使很多学生都受到了先进观念和进步思想的启蒙教育，学生中有许多人后来加入了共产党，不少人成长为党的骨干力量。 晚年后的妈妈仍然念念不忘杨宝贞、金名（金铭）这2个把她引导走上革命道路的入党介绍人。2004年8月27日，已经81岁的妈妈在参加单位组织的纪念建党83周年学习活动时，在活动结尾的《心得体会》中写道：“……由杨宝贞、金铭的介绍，我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成为青年党员，这标志着我的世界观的转变，开始走上为共产主义奋斗的道路。当时，共产党有个规定，为了保密，每个人都要有化名，互相通信、外出开会、参加活动都用化名。我的化名叫金淑英。”
寻找
寻找妈妈入党介绍人中的杨宝贞比较顺利。妈妈档案里的《自传》和简历表格中，不仅入党介绍人是杨宝贞，其他许多栏中的证明人都是杨宝贞，可见她曾和我妈妈共事过一段时间。妈妈说，杨宝贞是村里同一条街的对门邻居，还沾点儿亲，按辈分喊她嫂子。打电话回老家问舅舅，一下子就有了结果，就是舅舅家现在隔着街对门的邻居。老人家已经去世，有个小儿子尹家强在家里住，是妈妈《自传》里叙述入党那段文字中尹家永的弟弟。尹家强一直在家乡教书，住在祖辈留下的老宅里，现已退休，常到石岛当老师的女儿家去住。几经周折找到他女儿电话，打过去和尹家强拉起家常，说明他妈妈是我妈妈的入党介绍人这个情况，相约2016年回老家去看他，一并了解他妈妈的情况。
寻找妈妈入党介绍人中的金名比较曲折。
我首先在27军范围里寻找。因为爸爸、妈妈都是胶东人，又长期在解放军第27军工作，自然就先在27军范围里寻找。为此，问过健在并可以找到的爸爸、妈妈几乎所有的战友和同事，问过27军长期从事干部、组织工作的老人。其中只有1位长期在军机关从事干部工作的老人说“好像听说过”，多数人都说没有听说过。 接着我翻阅27军军史、编制序列、各级领导名录等资料，都没有出现金名、金铭这样的名字，只有一处出现过金明这个名字。在“1945年11月～1947年2月，胶东军区主要领导人一览表”（《中国人民解放军陆军第二十七集团军组织沿革史》1994年5月版第206页）中，金明是胶东军区副政委。仔细研究，此金明非彼金名，因为查询相关资料得知：金明生于1913年12月，山东省益都县（今青州市）人。1932年2月加入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1932年8月参加党领导的山东益都暴动，1933年3月被叛徒出卖被捕入狱，1937年11月出狱后在清河、鲁南、苏北等地八路军、新四军部队工作，1946年初至1948年2月任山东胶东区党委副书记、胶东军区副政委，胶东军区就是27军的前身部队，军史上留下了他的名字。解放后金明历任湖南省军区副政委、湖南军区政委、国家财政部副部长、中南局书记。文革后任商业部部长、国务院秘书长、河北省委第一书记等职。但是，金明在1939年前后没有去荣成当过乡村教师，所以，不是妈妈入党介绍人的那个金名。 后来我换了个方法借助现代网络技术，在网上搜索“金铭”，显示：“金铭（1910～1959），原名丛日新，荣成宁津后店子村人。历任教导员、分区武委会秘书、宣传部长、县武委会副主任、团政委等职。1959年8月，金铭在炮兵66师198团任政委时因车祸牺牲，是年49岁。” 我分析，网上搜索的这个“金铭”有很大可能就是介绍妈妈入党的金名。一是原名丛日新和后来使用的名字金铭都和妈妈在简历上写的一样，二是他的家乡后店子村（当时叫小店子村）从地图上看就在宁津所北面，与妈妈家的村子马栏耩隔着个小海湾，直线距离不过10里。 看完后我又失望了，因为网上说他已于1959年牺牲了。虽然这不足百字的信息量没有满足我的好奇，但我看到“在炮兵66师198团任政委”一句话，感到还有进一步详细了解的可能。我知道，我军炮兵没有第66师，只有高射炮兵才有第66师。 我进一步在网上检索“高炮66师”，该师的确有1个团的前身是胶东部队演变而来，但不是196团，而是615团。这个“结”又死在这儿。但我宁愿认为，网上这个条目里的196团是撰写人按照解放军步兵军、师、团“三三制”的一般编制常例推算出来的，他有所不知，炮兵、高射炮兵、工兵、装甲兵等兵种部队用这种算法就不一定正确。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在网上看到西安蒲德生的博客上有介绍高炮66师的帖文，证实了615团的番号是正确的。我马上给他留了言，希望进一步了解高炮66师乃至其中615团团政委金铭（那时还不知叫金名）的情况。由于互不了解，没有得到蒲大哥的回应。 我继续翻看蒲大哥的博客，上有介绍开国中将周志坚的文章，就打电话给我在坦克9师的战友、周志坚将军的儿子周厦海，得知他和蒲大哥是博友，就让他给蒲大哥联系并引荐，这样，才联系上蒲大哥。 我与蒲大哥通第1次电话时，蒲大哥已从周厦海处得到我的信息，知道我要找金名资料的目的，马上告诉我金名儿子的情况，并让我稍等，他与金名儿子联系并征得同意，给了我电话。同时，要去我的电子邮箱，要给我发金名的照片。啊呀！蒲大哥真是个热情洋溢、乐于助人的人。 蒲大哥第2天就给我的电子邮箱发来金名1955年授衔时的照片及儿子金大哥的电话号码，我赶快给他打去。由于蒲大哥和他已说明过我的情况，他一接电话就知是我，并且马上就很亲切。他说，父亲牺牲时他才12岁，和父亲在一起的时间又很少，印象并不很深。长大以后，小小年纪就到军队院校参军上学去了，母亲平时也不太愿意说父亲早年的事。所以，对父亲的事了解不多。由于他已签订好随旅行社外出旅游的合同，等待批复就马上出发，近段时间不能相见。而后，相约2016年开春后去他那里详谈。 2016年早春，我迫不及待再次联系金大哥，随后驱车500里前往他住的地方，并在他家住了两天，好好聊了很长时间。
荣成第一批女党员之一的杨宝贞
杨宝贞，后用名杨景春，山东省荣成县宁津乡杨家村人，1909年8月2日出生，1979年10月15日去世，享年71岁。杨宝贞的小儿子尹家强证实，他妈妈用过杨宝贞和杨景春这2个名字，但他说不清楚杨宝贞那个名字用到什么时间，只知道后来就用杨景春这个名字。 据荣成党史有关资料记载：1929年前荣成境内共产党员都是以个人身份活动，没有党的组织。1930年6月共产党员孙季周（后用名孙己太）受中共烟台市委派遣回荣成创建党的地方组织。1931年夏，孙季周和张鲁生、李德生在荣成东山镇龙山庙外开会成立荣成县临时革命委员会，并于当年9月在石岛成立中共荣成县特别支部，荣成境内才开始有了共产党组织。荣成特支隶属烟台市委，孙季周任书记。这年冬天，孙季周以甲长训练班军事教官的身份在训练班先后发展沙树模、毕家喜、毕春华、丛烈光入党，在荣成南部撒下红色种子。 1932年1月，从甲长训练班结束训练回到原籍后店子村的丛烈光，发展本村学校老师邢立文，以及韩守国、张可人入党。1932年春邢立文发展丛日霞、杨宝贞入党。丛日霞、杨宝贞都是女同志，所以，她俩是荣成第一批女共产党员。1935年夏胶东特委酝酿组织武装暴动前，为了给暴动积蓄组织力量，丛烈光及后店子村的党员努力发展党员，先后发展本村于继秀、于世武、于清风（原名于世洁）等群众中的积极分子入党。 也就是从这时开始，后店子村有了党组织，丛烈光任支部书记。1935年“一一·四”暴动失败，丛烈光因身份暴露而离开荣成，后店子村党组织由于世武负责。1938年1月由于清风任支部书记。后店子村党支部是宁津境内成立最早的基层党组织，是荣成特支书记丛烈光亲手建立并精心培育的，为党的革命事业输送了一大批具有斗争经验的骨干力量，也点燃了宁津大地的抗日烽火。 杨宝贞的家杨家庄就在后店子村西侧，与后店子村一桥之隔，两个村子紧挨着，中间有条街相连。后店子村就是因为处于杨家村后面而得名。而后店子村这个宁津境内第一个建立党支部的村子距离杨家村又极近，党组织的发展工作自然会就近开展，加上杨宝贞在文登乡师上学时和谷牧同学，受党的影响较早，这就容易理解杨宝贞为啥入党这么早了。 尹家强大哥说，妈妈一直在马兰耩村当村干部，担任过村支部委员兼学校主任等工作，直到1953年父亲金荣因工作调动迁到荣成县县城后，她才离开马兰耩村。但是，父亲始终没有利用手中的权利给妈妈安排工作“吃公家饭”，就这样，妈妈就进城后就在家当家属。杨宝贞的小女儿金颖大姐说，妈妈进城后由于家里孩子多，经济上并不宽裕，她经常见到妈妈在缝纫店里帮人家手工拷衣边、锁扣眼，有时活儿多了还拿回家晚上加班继续干，以此增加些收入补贴家用。尹家强大哥说，他知道他妈妈是荣成最早的女党员之一，知道县党史上是这么写的，但妈妈从不炫耀。
图2 妈妈的入党介绍人杨宝贞，这张照片可能拍摄于解放初期。（尹家强、金颖提供）
从这张照片看，杨宝贞是个善良、勤劳的妇女，面庞上透漏着坚毅的神情。她就是荣成最早那批女共产党员中的一员，从荣成还在国民党“白色恐怖”统治下共产党还未公开活动时就参加了共产党组织，在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以及全国解放后，都一直在农村基层艰苦环境中默默无闻地坚持党的工作。 照片上看杨宝贞的脚是典型的“解放脚”，而且还是“解放”得很迟的模样儿，可以想象，一定是除了大脚拇指以外其它4个脚趾头都断了的那种情况，不能像常人那样用脚掌走路，只能用脚跟走，这样就难以长途跋涉、快步疾走、跑步跳跃等。可能，这也就是限制了这位很早就加入共产党的女党员、农村基层党组织的老党员到更广阔的天地去施展才能的原因之一。 我们这个伟大的党，正是因为有一大批像杨宝贞这样默默无闻、踏踏实实工作的普通党员，他们未必都是领导干部，可能是工人、农民、教师、医生……，无论是不平凡的人，还是平凡的人，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把忠于党的事业放在心里，热爱这个党，穷尽毕生为党的事业而奋斗。所以，我党才会带领全国人民奋斗几十年，赶走日本侵略者、推翻国民党反动统治，建立了新中国，像今天这样有这么快的发展和这么大的进步，而且有这么美好的未来。
烈士金名
首先需要纠正一下烈士的名字。金名烈士的儿子金大哥说，他父亲的姓名是“金名”。我妈档案上记载和网上流传的“金铭”都不正确，可能是口误相传所致。 其次还要纠正一下烈士生卒时间。金大哥说，他父亲出生于1911年，而不是网上流传的1910年。牺牲时间是1959年8月5日。
图3 安葬在浙江省杭州市烈士陵园里的金名烈士墓。（金大哥提供）
2016年早春我和金大哥见面后，他专门陪我去烈士陵园瞻仰他父亲的墓地。在浙江省杭州市烈士陵园里，金名烈士的墓安放在烈士陵园内高耸的烈士纪念碑左侧（面对纪念碑）第一排第二座（从右向左数）的显要位置上。墓碑上有烈士的照片，照片和“百度”“金铭”条目上的照片相同，都是身着55式军装礼服、头戴大沿帽、肩上佩戴中校军衔的照片。墓碑上的名字是金名，而不是金铭。 网上“金铭”条目是这样写的：金铭，原名丛日新，山东省荣成县宁津乡后店子村人。1935年11月29日（农历十一月四日），中共胶东特委举行“一一·四”暴动，荣成大队编为暴动部队第二大队负责进攻石岛，因被发觉而撤离，他的姐夫王良璧等8人被敌杀害而壮烈牺牲，他毅然投笔从戎，与两个姐姐一起西上参加了革命。1937年师范毕业后，他在家乡从事教育工作，1938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历任教导员、分区武委会秘书、宣传部长、县武委会副主任、团政委等职。
图4 网上“金铭”条目上的照片，这和安葬在浙江省杭州市烈士陵园里的金名烈士墓碑上的照片一样，都是身着55式军装礼服、头戴礼服大沿帽、肩上佩戴中校军衔。（网上“金铭”条目上的照片）
金大哥说，他的大姑丛日霞、姑父王良壁、小姑丛日秀都是共产党员，姑父王良壁还是荣成早期共产党领导人之一。所以，爷爷、奶奶同情革命者。父亲的家很早就是我党荣成地下组织活动时的“堡垒户”，实际上起到地下党的一个秘密交通联络站的作用。据有关中共胶东特委委员、胶东1935年11月29日（农历十一月初四）“一一.四” 农民武装暴动和1937 12月24日“天福山起义”主要领导人之一邹恒禄的资料记载，“有一次，他从文登一富户家的进步子弟手里弄到一袋子银元，连夜赶往荣成‘堡垒户’丛日霞（中共地下党员）家中转交给党组织。丛的母亲掌灯一看，见他赤裸的上身沾满了草屑，遍身被刺蛾蜇得红肿起来，含泪用碱水给他擦身。丛的父亲见他下身短裤被树枝划破，已难以遮羞，感慨地说：‘身背银元，却一寒如此！共产党啊……’” 这一段文字也可从侧面了解那时金名一家作为共产党组织活动的“堡垒户”，开展党的秘密交通联络活动的真实情况。胶东地区党的早期领导人谷牧、丛烈光、曹曼之等在荣成活动期间，均把他家做为从事革命工作的掩护处所。
图5 金名烈士（左）与其大姐丛日霞（中）、爱人刘成（右）在济南解放初期身着解放军50式团职军官粗呢军装，头戴缀钉50式帽徽粗呢军帽的合影照片。（金大哥提供）
金大哥说，父亲大约在大姑丛日霞1932年入党时就已经协助做些地下工作，如给王良壁、谷牧，丛烈光、曹曼之等荣成早期共产党员做些个跑腿、送信、发通知等事。 金大哥说，他听父母亲都说过在山东海阳当武委会副主任时率领民兵进行地雷战的事情。从山东省威海市、海阳县有关我党领导的抗日武装力量及其作战情况的资料，以及《宁津志》记载：金名1944年从荣成调任海阳县武委会副主任，正是海阳县开展反日大围剿作战期间，他配合县武委会主任栾进阶组织和领导了海阳县地方武装和民兵的反日大围剿作战。他积极贯彻毛泽东主席关于“人民战争”的指导思想和游击战的战略战术，广泛组织发动群众，建立了规模客观的民兵地雷爆炸队。他深入盆子山区，利用当地多山多丘陵的自然环境，灵活开展地雷战，同时配合以麻雀战、破袭战、封锁围困战、民兵联防战等，村村布防，户户备战，给敌人以重创，取得了一次又一次的胜利。在那次反日大围剿作战中带领广大民兵在前后105天时间，埋设地雷成千上万个，经过大小战斗百余次，炸死敌人200余名，缴获武器600余件。战斗中出现了数以百计的爆炸大王和战斗英雄，他们的经验传遍全国各个战场，为开展地雷战做出了重要贡献。
在战火纷飞的年代里，金名十分关心群众的疾苦。他积极贯彻党中央关于“劳武结合”的指示，采取“边战边干”的方针，敌人来了他就带领民兵投入战斗，敌人走了他就发动群众搞生产。这一年，既取得了反日大围剿的胜利，又夺取了农业的好收成。 金名对待同志关心备至，体贴入微，每逢提起他，人们无不赞叹和怀念。赵疃民兵大队长赵同伦说：“我对金名同志的印象最深，当年是他培养了我。当我挂彩后，他三天两头拿着穿的、吃的来看我，那时我就觉得党对我如此温暖，就是牺牲了也甘心情愿。” 当年才17岁的女民兵孙玉敏因家庭贫寒买不起鞋子，赤着脚板到50里外的地方开会，金名发现后亲自量了尺码给她买了双鞋子。解放后，担任海阳县民政局副局长的孙玉敏说：“我每当忆起这桩往事，心就火热起来，革命的劲头就来了!”
图6 解放前胶东军区的干部（右三）采访海阳著名的民兵爆炸英雄于化虎（左二）、赵守福（右一）和孙玉敏（中）开展地雷战杀敌的事迹。（网上照片）
金大哥说：“我爸原来有一些海阳地雷战的照片，1958年前军事博物馆筹键时，曾在军内征集文物，那时爸爸相应号召积极捐了出去。当时说好复制后会交还本人，但结果不了了之。我母亲生前一直觉得可惜，也曾联系总政和军事博物馆提出索求归还复制件的要求，终致没有得到回复。” 金大哥还说：“于化虎、赵守福、孙玉敏都是我爸爸的战友，爸爸和妈妈生前经常说起他们在抗战时期开展地雷战的故事。”
图7 海阳县女民兵孙玉敏，1945年被胶东军区授予胶东民兵英雄称号，1949年被选为全国妇女代表大会代表，1950年出席全国战斗英雄代表大会，被授予“全国民兵英雄”称号，受到党和国家领导人的接见。（网上照片）
孙玉敏那时虽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年纪小却很机灵，打靶能三枪一个眼，打鬼子一打一个准，是一员杀敌虎将。她给八路军当情报员，曾到五、六里外的村庄去送情报；只身深入虎穴，瓦解出当汉奸的舅父张贤斌；曾教会40多名妇女埋雷、造雷；在抗日战争历次反“扫荡”中参战百余次，毙敌无数名。 现在，赵疃村立有一座高大的“地雷战纪念碑”，是1995年8月山东省委、省政府在海阳召开纪念抗战胜利50周年大会时修建的，原中央军委委员、国防部长迟浩田上将为纪念碑亲自题写“地雷战精神永存”碑文，以纪念安葬在纪念碑周围的赵守福、赵同伦、于凤鸣等当年的15名民兵英雄。 金名所在高炮66师615团前身部队是解放战争期间由地方民兵武装上升为地方部队，随着战争发展的需要，1948年9月胶东军区在潍县石门村组建成立3支队时，该部被编进管训处3支队，归胶东军区管训处领导。1948年11月改编为华东后备兵团4师15团，1949年8月改编为三野特纵辎汽团，1951年5月改编为华东炮兵驾驶训练团。1952年6月与吴淞要塞混合炮兵3团2营合编为高炮65师615团，1953年6月转隶高炮66师。 转隶高炮66师后，615团于1953年10月参加国庆四周年阅兵，尔后由山东德州移防河北涿县马坊村整训。金取原大哥说，615团在涿州集训参加国庆阅兵，我有印象，那时候7、8岁吧，可能印象太强烈，一直记得炮车的白轮圈和从德州去涿州的火车尾车的火炉子。 1953年11月25日调浙江宁波市白沙镇执行掩护机场任务，首战即击落蒋军空军飞机1架，并参加解放一江山岛战役的防空作战。解放一江山岛战役结束后，于1956年3月进驻浙江路桥地区，担任守卫空军机场的战备执勤任务。 路桥镇在浙江黄岩县东南20多千米的地方，镇边上有一个国民党军遗留的空军机场，路桥解放后被解放军空军接管，主要用于准备解放台湾。 金大哥说，父亲牺牲时，父亲所在的高炮615团驻在路桥地区已有多年，负责保卫路桥机场的空中安全。1959年夏季8月台风来临前，驻地黄岩县委于8月5日召开“抗台”联席会，他是当地驻军领导又是县委中的军方常委，必须参加。 金大哥说，当时正值暑假，我们姐弟都在家。记得那天中午爸爸匆匆吃完午饭才12点多就急忙乘坐团里那辆随着前苏联高炮装备同时进口的嘎斯63吉普车，冒着台风前的狂风暴雨前往黄岩县城参加了那次会议。会后，父亲为了尽早赶回部队布置防台风工作，决定马上从县城返回部队驻地。嘎斯63吉普车的车身较小，后排有座椅没有门是首长的随行人员乘坐，前排有门并有2个座椅，司机座椅在左，首长按惯例坐在前排右的位置，那次只有父亲和司机2人，父亲就坐在前排右座。可能是急着回来布置后续工作，返程时的车速可能比较快，而且大风大雨视线不良，途中突然看到有一头水牛在路中间狂奔时，嘎斯车已经离得很近。可能司机对情况估计不足，没想到放牛的小孩没松牛绳而是被拖在侧后奔跑，在紧急刹车仍然不可避免会伤到放牛娃的情况下，司机向右连打两把方向避让，造成嘎斯车失控侧翻。现场情况分析，侧翻时父亲先被惯性和离心力甩出后落下，尔后被倾覆的嘎斯车砸到压住压断大腿骨后昏迷过去，头部被淹入路肩外的路沟水中而窒息。司机则被撞断肋骨而昏迷。 由于当时处于台风之前，风雨都很大，路上无车无人，还是路桥机场海军航空兵二师的飞行员场站战备值班结束回驻地时路过事发地，见是高炮团的嘎斯车出事故，赶快组织人员冒雨抬起嘎斯车，拉出驾驶员，司机虽然昏迷但尚有口气，经抢救后生还。我父却无生命迹象，不幸罹难牺牲。 金大哥说，那天傍晚团里来人接我母亲去团部，未几又来人取他的军装礼服。等团里把我们几个子女接去的时侯已是晚上八、九点了，灵堂已经设置完备，从出发到牺牲就在这4，5小时之间。 1959年有10几个台风，只有1个强热带风暴、2个强台风，其他都是超强台风，且强度巨大。7、8月台风比往年频繁，影响面积大，造成的损失大，在浙江气象史上都有记录。 金大哥说，爸爸牺牲时正值夏天炎热季节，后事处理完已3天多了，已经来不及转运南京的军区公墓安葬，组织上决定就地安葬在杭州南山公墓的“光荣区”里。后来，公墓社会化，就在墓区内专门建设烈士陵园，并将原来公墓“光荣区”里的烈士墓迁到烈士陵园。 金大哥说，后来他妈妈刘成去世后，组织上同意将妈妈的骨灰与爸爸的骨灰合葬一处，在墓碑背面分别写有爸爸妈妈的生平。 烈士王良璧
金名烈士的姐夫王良璧也是一位烈士，因为牺牲在1935年胶东“一一.四”暴动时，距离现在的时间已经很久远了，留存的信息极少。但在许多山东威海、荣成等地党史资料的多处叙事中均可见到“王良璧”这个名字，综合整理起来可以大致描绘出烈士的主要事迹。 在《宁津志》第28页“金铭”（作者注：金名）条目里提到“其姐夫王良璧（荣成党的领导人之一）被敌杀害，他毅然投笔从戎，与两个姐姐一起西上参加了革命。”这里，将王良璧定义为荣成党的领导人之一。 从有关胶东著名的“一一.四”（1935年11月29日，农历十一月四日）大规模农民武装暴动的资料里得知，王良壁是中共胶东特委派往荣成党组织帮助工作，并担任暴动部队东路第二大队大队长，在暴动中具体负责率本大队三中队行动。 胶东特委为准备这次暴动，先于1935年9月7日在昆嵛山岳姑殿召开扩大会议研究武装暴动的准备工作。会后，又在石岛药房开办胶东军政干部训练班，为武装暴动培训骨干。荣成县党组织负责人丛烈光、毕庶梓、王良璧等分别在宁津、东山、寨前等地发展党员、扩大队伍，从组织上积极为暴动做准备。11月18日在文登县沟于家天宫对武装暴动进行具体部署，文登、荣成、海阳、牟平等县张连珠、程伦、刘振民、曹云章、邹青言、张修己、王台、王良璧、于得水等人参加，王良璧代表荣成县党组织在会上汇报本县暴动准备情况。 1935年11月29日，文登、荣成、牟平、海阳、莱阳等县同时按计划展开武装暴动。荣成党组织在11月28日晚上就行动起来，二大队第一中队约20多人在夏家泊村集会，午夜时分即到达石岛西山牛新石，中队长宋干卿下山侦查敌情，直到次日（11月29日）中午也不见回来，人员随即撤退解散；第二中队10多人在副中队长张从周带领下从寻山所出发，按计划到达峨石山村，得知石岛情况有变，也将队伍带回解散；第三中队20多人在小店村集合，由王良璧随丛烈光带领运动到石岛东北部，丛烈光只身进入石岛与内线汤福山接上头，得知情况有变，立即带领队伍撤离石岛。12月5日，国民党81师和国民党文登县地方武装2000多人镇压东路暴动队伍，暴动负责人张连珠、程伦、曹云章等特委领导惨遭杀害, 特委派来荣成帮助工作的王良璧及牟平来荣成参加暴动的7名同志被捕后也被敌人杀害而英勇就义。 以上是将散在各文字资料的叙述中综合整理起来而形成的王良璧烈士在“一一.四”暴动前的准备及暴动中亲身参加并指挥东路部队一部的战斗经过，以及战后突围被捕直至被杀害的较完整的情况。
威海党组织创始人、荣成党组织早期领导人丛烈光
丛烈光，1909年出生，荣成县宁津镇后店子村人。1931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是荣成早期中共党组织领导人之一，威海中共党组织创始人。曾任文登乡师第一、二届党支部组织委员；1936年先后在博野、西安、太原等地从事地下兵运工作；1938年参加胶东解放区新政权建设，先后担任掖县、县委书记、代理西海地委书记、胶东区公安局局长、青岛工委书记，1946年后，任华东区海防办事处副主任，济南市委社会部办公室副主任、济南市督察室督察长。1954年调任中共中央第三（上海）中级党校政治经济学教研室主任，1956年后任上海司法局副局长、财贸干校副校长、工商行政管理局局长、党组书记等职。1982年离休。
图8 荣成早期中共党组织领导人之一，威海市中共党组织创始人丛烈光。（“百度”上“丛烈光”条目中的照片）
以上内容，是“百度”条目中的丛烈光。其实，这位荣成早期中共党组织领导人之一，威海市中共党组织创始人青年时期的经历远比“百度”词条内容丰富得多。荣成、威海、烟台乃至山东的党史资料，只要涉及威海地区我党地下组织开创工作，荣成地区我党早期活动，包括当时震动全国的胶东“一一.四”农民武装暴动等事件，都有丛烈光的身影。 如：丛烈光是由荣成早期共产党组织领导人之一的孙季周于1931年9月发展入党的。1932年 2月孙季周身份暴露离开石岛，宫懋馨接任。1933年3月宫懋馨离开荣成，特别支部工作停止。1934年冬丛烈光从海阳回荣成，重建中共荣成县特别支部，隶属胶东特委，驻地宁津一带。孙季周再次回到城厢后，以县立第一小学为基地开展党的活动，发展了曹元鹏(曹漫之)、刘家语（谷牧）、刘佩忠、于春铭等人入党，成立了中共城厢支部，隶属胶东特委，驻地城厢。此时荣成境内形成南有荣成特支、北有城厢支部2个活动中心。 1935年“一一·四”暴动前夕，党在荣成的这2个支部都积极开展发展党员等工作，宁津、东山、王连、崖头、黄山、人和、靖海、寻山、荫子、港西等地大力发展党员、扩大队伍，从组织上积极为暴动做准备，也使得荣成县党组织蓬勃发展起来。但没有建立统一的领导机关，仍处于各自为战的状态。 与此同时，丛烈光在家乡荣成宁津后店子村建立了宁津地区第一个农村基层党支部，大力发展党员队伍，为“一一.四”暴动积蓄革命力量，在周边各处播撒下革命火种，也为后来宁津周边及荣成南部地区党的革命事业培养了骨干力量。 “一一·四”暴动失败后，丛烈光离开荣成，中共荣成县特别支部停止工作。境内参加暴动的党员大都暂时离开荣成，党组织的活动一度处于低潮。1936年春，局势相对平稳，离开荣成的党员陆续返回，党组织逐渐恢复。 在我妈妈入党这件看似孤立的事情上，她和她的2个入党介绍人杨宝贞、金名，以及与介绍人有联系的金荣、王良璧等，都是由丛烈光建立起来的后店子村党支部发展的党员。我妈妈回忆说，才入党那会儿，开会要到外村，离家10多里地，其实就是到距离妈妈那个马栏耩村10多里地的后店子村去的。 金名烈士的儿子金大哥说，丛烈光就是后店子村人，和我父亲家在村里的同一条街上，丛烈光家在西头我家在东头，中间相隔约40多米远。 2016年夏天，我回老家山东荣成宁津所，专门去了一次后店子村，金名烈士和丛烈光两家的房子都是胶东沿海典型的石头海草房，拿现在的标准衡量，也是很好的房子。这说明那时这两家都比较富裕，但他们都没有只想着自己过好日子而蜗居在家，而是为了更多的劳苦大众过上好日子而参加革命，为打败日本帝国主、推翻封建剥削制度而跟着共产党艰苦奋斗、流血牺牲。他们都是令人敬佩的人民英雄！
金荣
妈妈的入党介绍人杨宝贞的爱人金荣，原名尹传珠，1909年5月27日出生，是妈妈那个马栏耩村的人，他家和妈妈家是隔街对门邻居。1963年离休，1998年7月6日逝世，享年90岁。
图9 杨宝贞的爱人金荣，曾任山东省荣成县副县长，这张照片是金荣年轻时拍摄的。（尹家强、金颖提供）
金荣这个名字也是入党时也是为了保密而改的化名，这和我妈入党时的情况一样。 可以想象，金荣入党时间晚于杨宝贞，可能也是金名介绍的。这个判断得到金荣儿子尹家强、女儿金颖的认可，他们说，在他大哥尹家永收集的资料中，爸爸是1939年5月27日入党，介绍人是金名和刘吉乾。从时间上看，金荣入党时间和我妈都在1939年5月，可能是同一批入党，因在当时“白色恐怖”下没有一起履行入党手续和入党宣誓。这样做符合我党处于“地下”状态时发展党员的一般规定，新党员之间互不知晓，没有横向关系，以利于党组织的稳固。 尹家强大哥说，他小时候就记得爸爸在外边工作，先在区里（抗战时期叫十二区，后来叫甲子山区）工作，区政府在卢家庄即所城南邻。 翻阅《宁津志》上的记载，1945年日本投降后，金荣担任甲子山区副区长，那一年由他和另外2位同志组成筹建组，负责在宁津所城修建烈士纪念塔，纪念“汪口七烈士”及其他烈士。该塔于1946年建成，是当时胶东地区第一座烈士纪念塔。 全国解放后，金荣从区里上调到县里工作，从1952年至1954年、1956年至1962年在荣成县担任近10年副县长，其中1954年至1956年期间在石岛县担任2年副县长。
图10 杨宝贞（前排左1）、爱人金荣（前排左3）和儿子尹家永（后排左2）一家的合影。（尹家强、金颖提供）
上面那张合影中的尹家永，是杨宝贞、金荣夫妇的大儿子，解放后在一直在烟台公安系统工作，曾在北京公安警校进修过。在妈妈记叙入党那天情况的描述中，他就是那个来家叫妈妈去他家参加由他妈杨宝贞主持入党宣誓的小男孩。
几个金姓共产党员
妈妈简历记载，她在马栏耩村担任副村长以后，上调到十二区妇救会当干事，证明人一栏写的是金桂山。联系起来看，围绕妈妈入党和在十二区工作这一小段时间、很小的一个人群中，出现了多名金姓共产党员：金名、金荣、金桂山、金淑英，可以想象，在他们周围，可能还有更多的金姓共产党员。 根据现有资料可以得知，除了金桂山的姓名不知是不是真名外，其他3人金名、金荣、金淑英的姓名都是入党后在党内的化名，他们都有原来的姓名。 在“白色恐怖”下入党用化名可以理解，因为解放前荣成县域内的姓氏大多都在起名时按一套字的顺序每一代人占一个字，字数用完了再循环下一个周期，以此形成家族内的“辈”，以规范家族世代先后次第，就是常说的辈分。各姓氏中代表辈分那一套字的字和顺序，以致字数多少、排列方法等不尽相同，起到本姓氏家族中“不滥辈”的作用。县内各村又多是单姓或单姓为主，人名中含有“辈分”的字，从一个人的姓名上就可以大致判断出是哪个村、哪家、什么辈分来。所以，入党后使用化名，也是防止党内出现问题保护党员、保护党员家庭和所在村庄乡亲们的重要措施。
但为什么他们的化名要用“金”姓？而且几人都用“金”姓呢？
荣成的村庄地名中带“金”字的很少，共有马道镇金角口村、俚岛镇金角港、寻山镇金家庄、邱家镇金曲家、镆铘岛镇金庄、靖海镇金沟6个村子。其中马道镇金角口村因地处形似牛角的山口，村北有金银坑而得名；寻山镇金家庄因处金登子沟西北角而得名；邱家镇金曲家以村北有金母猪窝山而得名金母猪窝，后与小曲家村合并改称金曲家；靖海镇金沟因村西沟内多出金光闪闪的云母砂而得名。只有俚岛镇金角港和镆铘岛金庄2个村庄才真正是因金姓建村得名，但这两个村分别只有130户和176户，人口不会太多。 后来一想，正是金名、金荣、金淑英入党与后店子村丛姓人家有关，如金名原名丛日新、后店子村党支部创建人丛烈光，还有后店子村女党员丛日霞等，从“丛氏族人大多尊奉金日磾为得姓始祖”入手，就可以理解了。 丛姓是汉族典型姓氏，也是山东半岛特色姓氏，主要分布在山东文登50多个村、全国140多个县（市）及日本、朝鲜、韩国等国，是中国北方代表性姓氏，约占汉族总人口的0.027%，以山东文登为始祖地。据《丛氏先代志略》记载：丛氏一族，起自文登……先世原始金氏，汉大将军敬侯金日磾裔，避曹魏乱，于黄初元年（公元220年）来文登处丛山中，因以丛为姓，且名其山曰：“丛家岘”……。
金日磾本来是匈奴休屠王子的儿子，汉武帝初年归顺汉室，曾因侍帝数年从未发生过失，甚受汉武帝重视，被授予大将军。武帝临死前，金日磾与霍光同受遗诏辅政，是辅国大臣。由于他曾铸金人以祭天，皇帝赐他姓金，从而得姓金。
12 陕西省兴平市南位镇道常村附近金日磾墓前的“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石碑。（网上照片）
金日磾最后被封敬侯，葬于陕西省兴平市南位镇道常村西北，霍去病墓东侧约100米处。该墓属茂陵陪葬墓，是第一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我看妈妈入党这件事
分析妈妈入党这件事，感到她入党时的社会环境与我们大不同，比我们入党时多了个现实的生死考验。 妈妈的家乡宁津乡紧邻石岛，是荣成较为富裕的地区，历朝历代对这一带的统治管理都十分严格。到了民国期间，国民党政府在这里虽然没有常驻军队，但县域内的各个盐场及进出道路上都有盐警，乡村还有公所。从1930年代初期开始，胶东地区灾荒连年，在国民政府、农村地主的横征暴敛之下民不聊生。1934年开始，国民党山东省政府又在胶东广泛征集民工修筑数条公路，每年都要抽调当地60多万人服劳役。同时，其它徭役也大肆增加。有文献记载，仅文登县1年服其他徭役用工就达121万个。1935年春，韩复榘强征民力，强占土地，修筑青（岛）威（海）公路。由于工程量大，直到夏季尚未完工，耽误了春耕春种的良机，引起群众的极大愤慨。正在这时，胶东特委决定在以往几次武装暴动失败的基础上，吸取经验教训，再次发动了“一一.四”农民武装暴动。 由于当时我党在胶东地区的组织力量还很薄弱，广大人民群众还没有得到充分发动等各方面的主客观原因，“一一·四”暴动失败。此后，国民党山东省政府主席韩复榘在镇压了暴动队伍之后，又亲自指令三、四万人马，分兵在胶东半岛东部四县进行“清乡”，重新加强了反动统治，在胶东推行残酷的“五户连坐”和“保甲”制度，使整个胶东半岛陷入一片血雨腥风之中。 这个“保甲”制度是国民党政府从豫鄂皖三省红军革命根据地周围地区开始施行，到江西围剿红军后逐渐成熟成形，是现代史上最耸人听闻的血腥统治手段。它的本质特征是以“户”（家庭）为社会组织的基本单位，而不是以个人为单位，将每户家庭和相关的其他四户家庭“绑”在一起，任何一家人要证明自己的“良民”身份，需找到四家作保，保证不“通敌”、不收留一切嫌疑分子、不供给物质给共产党。不能找到四家作保的家庭全家灭门。五家连保连坐，“如有敌情”不举报者，也要灭门。一家犯事，除该家毁家灭户之外，其余四家也“杀无赦”！“五户连坐”以及“一家出事、其余抵罪”的政令，在熟悉当地情况的地主和保、甲长支持下，顺利取得威慑效果。 1939年时，虽然日本侵略者已经侵占山东，占据了山东主要交通要道沿线城镇和大、中城市，但荣成还没有被日军占领，只在少数几个主要地点设置碉堡、据点，全县局面还是控制在国民党政权手中。在这样的“白色恐怖”统治下，尽管荣成县域内早已有共产党人零星活动，党的组织也开始有了活动，并组织了几次武装起义。但共产党的力量还不够强大，尚处于“地下”状态。 就是在那样严酷的社会政治气候中，共产党的组织发展党员工作都是秘密进行着。因为介绍人和新党员都要冒着很大的风险，一旦出现纰漏，新党员本身和他的“上线”都有可能会暴露，一旦暴露就会危及介绍人和新党员的人身安全，进而危及当事人家庭和及亲戚们的人身安全，甚至还有可能危及当事人所在的村庄老少爷们的安全。所以，一人入党，新党员和他的入党介绍人都要冒着生命危险。 正是面临这样的生死考验，新党员和介绍人谁都不敢大意。介绍人杨宝贞1909年出生，1932年入党。到1939年介绍我妈妈入党时是年届30并有7年党龄、在人生和政治上都很成熟的老共产党员。介绍人金名1910年出生，1938年入党。到1939年介绍我妈妈入党时正值29岁的青春年华，但也受到亲人（姐姐丛日霞、姐夫王良璧）等革命者的影响和教育，并有多年参加革命活动的实践经验，入党也有1年多时间，经受过艰苦、艰险的地下工作考验，也是比较成熟的共产党员。在那样严酷的“白色恐怖”条件下，依然对党忠心耿耿，冒着危险积极发展党员，壮大党的力量。 妈妈是个性格坚强，很要强的那么一个女性，她家那时也开始受到先进观念的影响。妈妈七岁时像大多数人家的女孩儿一样被强迫开始裹脚，但是白天她妈妈给她裹上，晚上她奶奶就给她拆掉了。由于裹脚的持续时间不长，大约有一年时间左右，后来就不裹了，留下现在的“解放脚”是那种解放得比较早的样子，脚趾头损伤不重，只有错位没折断，不妨碍她正常走路、奔跑、跳跃等基本功能的发挥。这也可能是她被“相中”为共产党的发展对象有点儿关系，也为她入党后参加革命工作历经艰苦生活留下良好的身体条件。入党那时妈妈还不到16岁，但在农村受封建剥削压迫有一些自然反抗意识，加上读书识字有了一点文化知识，眼界逐渐开阔，接触到自辛亥革命以来的革命思潮影响，还在学校受到共产党员的老师有意传播的进步思想启蒙，有着强烈的革命愿望，希望通过参加革命来实现自己的理想。 也正是面临“白色恐怖”的严酷环境，党组织对新党员事先进行了教育和考察，介绍人金名就是妈妈的老师，对学校里几个思想表现比较进步，参加活动比较积极同学进行了进步思想的教育，使他们懂得了阶级压迫和剥削的基本道理，初步树立了参加革命跟党走的信念。最后，同时发展了妈妈和她的同学共3人加入共产党。 同时，为了最大程度地保护党组织，保护新党员和介绍人的生命安全，减少不必要的牺牲，发展妈妈她们3人入党的党组织选择妈妈她们3人也是经过再三考虑的，这从妈妈她们3人都是一个村，都和杨宝贞有些沾亲带故的情况上可以揣摩出来。另外，入党后妈妈她们3人在党内都使用化名，也可以看出党组织的精心安排。 如今，妈妈已是95岁的老人，介绍人杨宝贞和金名都已去世。他们这3个在抗战前和抗战早期入党老党员，都是我党成千上万把自己一生都献给了中华民族解放和国家复兴大业的党员中的一员，共和国大厦有他们的努力和奋斗。
结束语
崭新的2017年已经到来！谨以此文献给即将95周岁的妈妈金淑英，希望她顺利度过这一年。 同时，也以此文纪念将妈妈领上革命道路的荣成第一批女共产党员之一的杨宝贞和荣成早期共产党员金名烈士！ 希望后代们继承先辈的革命遗志，在各自的工作中努力工作，为建设更加强大、富裕、民主的现代化国家，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而贡献自己的力量！
【说明】
1.文中“小店村”是该村早先的村名，现在已改为“后店子村”。本文引用其他资料时保持其原有的名称“小店村”，其余则直接使用现名“后店子村”。 2. 文中“金铭”是多数已见资料中关于金名烈士名字的误传，经烈士儿子金取原证实为“金名”。本文引用其他资料时保持其原有的名字“金铭”，其余则直接使用现名“金名”。
| 
/1 
发表于 2017-1-16 10:51:01
楼主
发表于 2017-1-16 15:36: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