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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四十年不间断的世界外交官大练摊
联合国是20世纪人类政治生活的最伟大发明。联合国诞生前，不到30年里发生了两次世界大战，死亡了一亿人，这样的大悲剧自从联合国成立后60多年里再也没有出现过。联合国的作用已被各国公认，联合国机构所在地，就成为各国外交官最集中的地方。继纽约、日内瓦之后，维也纳成为世界第三联合国城，联合国的工发、军控、禁毒、外太空等组织都在这里办公，世界各国有很多的驻联合国机构以及外交官在维也纳。
（维也纳联合国城）
到维也纳的第一年，“领导”经过调研交流，决定我们工发处要参加联合国第37届外交官义卖活动。我不知道什么是义卖，工发处的其他人也讲不清楚，因为历来我们工发处人员就很少，没有参加过义卖。他们只听说是各国外交官去卖点东西，为联合国筹集一些善款。我明白了，原来就是摆摊子卖货，在国内这叫练摊。我在外贸工作八年，除了每年广交会，经常要出国参展摆摊，从亚洲摆到欧洲、美洲、非洲，可以算是个老练摊的。为了扩大订单去练摊，值得一试，但是常常要赔钱的。如果在地摊上搞零售，怎么可能赚钱筹款呢？何况都是一群不懂外贸、整天坐办公室的外交官们，让他们去练摊，本钱都会赔光光！别的不说，他们选择的商品，都是外贸早就卖烂的茶叶、文具、拖鞋、圣诞礼品等等，谁会要呢？不过，我什么都不说，外事纪律规定，领导的家属不能参政议政，我就看看热闹吧。
联合国的义卖是安排在圣诞节前的周末休息日，我们工发处从十一月初就开始热闹起来。外交官们练摊的规矩跟外贸很不一样。我看到的第一个不同就是货源多是从国内空运发来，或者请出差的带来，数量都不大。货物的关税不用交，凭着外交文件即可通关。也没有储运费用，搬运它们的都是一秘、二秘、三秘们用宝马、奔驰轿车来伺候，东西就存放在办公室里。
联合国义卖的会场设立在维也纳最漂亮的奥地利会展中心，在那里我看到了更多的不同。世界70多个国家使领馆的义卖摊位，一个接一个地排满了5000米的大厅，绝大多数摊位上的国旗都是陌生的，练摊人的独特服装更让人耳目一新，只有看了摊位上的英文国名，你才能明白眼前是何许国也。地摊厚重的国家背景，让摊位上的每一个极普通的商品，都带上了国家的记印，其含金量顿时飙升。平时在世界国际外交最高舞台上活动的外交官们，一夜之间脱去了正装，换上了民服，从事起商业领域最底层的摆摊叫卖。大跨度的临时职业转换，还要无条件地搭上几个休息日，但是各国外交官都高高兴兴、非常卖力的干着。我看到了所有不同中的核心：外交官们练摊创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素不相识、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见面的弱势无助的人们。
义卖时我们都穿着唐装，站在五星红旗下的摊位上，旁边是乌克兰、利比亚和阿联酋的摊位。此时，我们自然而然就感到，我们就代表着中国，心里有一种神圣的自豪感。在外贸的展会上是不会有这种感觉的。
义卖会场从早到晚，人头攒动，人流如潮，其密度可以和我们春节庙会的人潮相比，这在维也纳实在是太罕见了。平时我们在维也纳街上，看不到几个人，找不到人问路的情况是很正常的。人流的购买力更大大出乎我们的意料，我们摊位上摆出来的所有东西几乎都有人要买。按我们外贸的换汇成本看，好的叫人不敢相信。不算退税，最差的还不到5，就是说不到五元人民币的商品就可以换到一个欧元（银行牌价：1欧元兑换10元人民币），义卖的利润率是100%以上。3元人民币的女士小钱包卖1欧元，70元人民币的珍珠项链卖20欧元，25元人民币的盒装花茶卖6欧元······
我干了八年外贸，在义卖会场上完全糊涂了，满脑子的问号，可是来不及去想。摊位前面买东西的老外太多了，真是应接不暇，先前我们内部的分工，很快就打乱了。大家没有经验只有热情，男女老少都上阵，连王一秘八岁的儿子也来当帮手。有谁忙不过来，只要一开口，马上就会有人响应，并过来当帮手。练摊时绝没有办公室的埋怨、扯皮、推诿、。大家有说有笑，忘记了喝水、吃饭，甚至上厕所。每一个人在卖货、补货、登记、收钱、找钱、包装等环节上随时可以接手。看似忙乱的摊位上，由于每个人的主动配合，练摊的经营活动始终顺畅高效地运转着，每卖出一个商品，都会有小小的成就感，人人在收获的喜悦中忙碌着。
我发现长年周旋在国际外交场合的外交官们，凭着良好的个人素质，在练摊中很快就能进入角色。他们潜在的经商才能被滚滚而来的购物人潮激活了，练摊的灵感和创造性不断地迸发出来，无师自通地根据销售情况，迅速调整摊位摆放，突出热销商品。女同胞把项链挂到脖子上，自己当起现场模特。卖花茶的人手上始终拿着茶叶罐，不失时机的打开盖子，芳香让一拨拨为之倾倒的老外纷纷解囊。花茶因此一炮打响，成为日后中国团每年义卖的台柱商品。
前来光顾义卖的老外们，并不因为是联合国的慈善义卖就随意大把花钱。他们购物的第一动机非常明确，就是买自己喜欢的东西。他们看上的商品，就是一两百欧元也会立马付钱。否则，一欧元的小商品，他们也会询问琢磨很久，甚至返回两三次来砍价，迟迟不掏这一元钱。出手大方和抠门同时共存于一体。我们摊位上有一款皮套的金属小扁酒壶，皮套上画着成吉思汗的图像。谁也没有想到它会深受老外喜爱，30元人民币进的货，卖7欧元，开市后很快就卖了10个，让大家深感意外，后悔没有多进一些货。800年前成吉思汗横扫欧洲，兵临维也纳城下，这促成了扁酒壶的热销。我们把价格提到10欧元后，还是卖的很火，最后只剩下2个，不想卖了，干脆把价格提到20欧元，结果还是有人卖走了。此时，换汇成本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练摊中我们既当卖家又当买家，忙中偷闲去逛逛别国的摊位，发现了不少价廉物美好东西，如乌克兰的琥珀、中东的邮票、俄罗斯的伏特加、印度的头巾等等。其他国家的外交官也会到我们的摊位来卖东西，几个波兰的漂亮姑娘，穿着美丽民族服装，每年都会来我们摊位，熟悉后，她们会大方地邀请我们的小伙子一起照相，中国的男子汉们反而腼腆起来······
联合国义卖会场上，每一个国家的摊位都分成日用品和美食两个部分，日用品在二楼，美食在一楼，场地要比二楼的场地大的多。中国的美食摊位是我们的大使夫妇坐镇，团部的精兵强将齐上阵，大家全部唐装。义卖的是炒饭、包子、炒面、春卷、煎饺等中式快餐，炒饭5欧元，煎饺1欧元两个。有人说过，世界各国最好的中餐馆就在中国大使馆，我想，很多国家的美食也是这样。
各国使领馆的大厨精心制作的各国美食，由穿着各国民族服装的外交官极其家属们，在挂着各国的国旗的摊位上出售，会场上空是五颜六色的彩旗和气球，空气里飘荡着难以抗拒的诱人美味，大厅里还有很多国家使领馆的歌舞音乐表演。五大洲七十多个国家的上千种各具特色绝对正宗的美食，在同一个时间全都集中在5000多平方米的大厅里。当梦想吃遍世界变成可能，无限遥远的国家的美味佳肴近在眼前的时候，任何人都会看花了眼，无法选择，无从下口，这是任何一个餐馆或者美食街无法比拟的。一万平方多米的奥地利会展中心被上千名的世界各国的外交官打造成了一个热闹非凡的嘉年华会，年年都吸引了大批维也纳的市民，人们在开心快乐的享受中奉献了爱心，比我们国内传统的层层发动、摊派式的人人捐款要人性化的多，让人耳目一新。
当周日的夜幕落下时，一天半的义卖结束了，我们卖了1300欧元。大家共同的感觉就是练摊太开心、太刺激、太有意思了！充满了成就感。这几天真像过节似的，每个人都经历了不少有趣的事情。但是大家谈论最多的还是明年一定还要再来练摊，而且要卖的更多些。人人都好像已经号准了老外脉搏，肚子里改进的方案一套套的，讲起来滔滔不绝。我这个老外贸早就被他们感染了，为了避嫌，我没有直接讲出来我的想法，而是迂回地拿日本说事。我列举了各国义卖收入排名，日本的销售额是最大的，等于我们全团的三倍。他们卖的都是高档商品，没有低于20 欧元的，我们卖十个还顶不上他们一个。第二年，走中档的商品路线使我们义卖的业绩翻了一番，超过了团部、原子能团，我们中国和日本义卖收入的差距也缩小了。我们在维也纳五年，参加了五次义卖，业绩年年在提高，当然我们也有误判，有一年进的葫芦商品，中国人视为“福禄”的吉祥物，老外就毫无兴趣，连续两年都没有卖动。
联合国义卖的组织管理是由维也纳联合国城的妇女组织负责，义卖的摊位是由抽签决定，每天各个摊位义卖的收入都有工作人员来清点收取，他们集中统计后按不同的商品退还成本费用。每年一天半的义卖的纯收入都有几十万欧元，全部用于妇女儿童的慈善项目，其中也有中国的希望小学。四十多年来在纽约、日内瓦、维也纳等地，联合国义卖活动延绵不绝。它已经成为一个广为社会欢迎、成熟的慈善项目，义卖筹集的资金并不巨大，但是它昭示着一个超越政治、文化、种族的崇高的目标正在凝聚着成千上万的各国外交官和更多不同国家的人们，团结起来，向人类的贫困和落后宣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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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5-3 11:08:59
